一场春雨,浸润了大地,田野立刻沸腾起来。农民们纷纷拉着牲口,扛着犁、耧,抢播抢种。
离刘家洼村不远的一块地里,显得格外热闹。二愣和张桂兰并肩拉套,王老奎扶犁,柳芽撒粪,徐二婶点籽儿,兴邦手举着采摘的各色野花,欢蹦乱跳地跑前跑后。
河桩和李斌挨村检查春播情况,来到刘家洼,正巧碰上保长刘继祖,就在他的陪同下,边和忙碌的人们打招呼,边向王老奎这边走来。
刘继祖原本就是抗日积极分子,在刘守田被二愣杀死后,他当了保长。王老奎和柳芽来到桂兰家,经过试探,觉得刘继祖可靠,就帮他把村里的自卫团改造成民兵队,并由桂兰、柳芽出头,组织起妇救会,使整个村子成了抗日堡垒。
二愣跑到河桩身边 :“营长,有战斗任务?”
“你就惦记着打仗!小鬼子都躲进据点不敢出来了,哪儿有那么多战斗任务,你就踏实地帮桂兰种地吧!”
这段时间,独立营接连打掉了好几座炮楼,日伪军吃不住劲,就从各村撤出去,龟缩进几个大的据点。河桩和志刚、李斌一商量,决定趁着墒情好,把部队分散开,帮助乡亲们春播。
榆垡据点里,几十个乡长、保长站在院子中,听着宫琦斥骂。
“太君怀疑,自卫队不打八路,反倒与独立营私通。所以太君决定,自卫队解散,枪支上缴。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说这事的。”
听了刘世昌的话,大家一时都呆住了。
还是周润田头脑灵活,很快提出疑问:“这枪是乡亲们凑钱买的,属于村里的公产,怎么能上缴?”
“不上缴,让你送给八路?”刘世昌两眼瞪着周润田。
这时众人也醒过梦,纷纷喊起来:“这些枪都是我们的血汗钱,怎么能说上缴就上缴?”
“先是让我们出钱买枪打八路,这又要把枪没收,这不是里外坑人吗?”
宫琦唰地抽出指挥刀:“不服从命令,统统死了死了的!”随着他的喊叫,周围的鬼子一齐端起刺刀。
钱千里见状,忙走上前,伸出双手:“大家冷静冷静!解散自卫队,收缴枪支,是毛利大太君的命令,宫琦太君也得照办不是?依我看,这样也好。大家把枪缴上来,也就没了责任,何乐而不为?”
钱千里被独立营俘去后,一直表白自己当保安团长是迫不得已,没祸害过乡亲,还举出水生被宫琦抓住,贾知达保人,他没当场揭发的事来证明。河桩和志刚通过核实,觉得钱千里没有太大罪恶,就教育一番,把他放了。钱千里很庆幸自己以前不是死心眼,没干过太出格的事,才保住一命。自此更没了心劲,对日本人交下的任务,能推就推,能拖就拖。遇见将要受到鬼子伤害的人,也是能护就护,能保就保。近来日本人屡屡受挫,弄得毛利和宫琦恼怒异常,扬言要报复。他深知日本人急了眼,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见鬼子端起了刺刀,怕人们再争执下去酿出血案,就站出来打圆场。
看人们都不言语了,刘世昌宣布:“大家回去准备,半个月内把枪收齐,交到镇里来。”说着,转向胡振山阴笑:“胡保长,你不是什么事都爱出头吗?这缴枪的事,你也带个头吧?”
走出镇公所大门,胡振山恨恨地说:“刘世昌这老东西是黑上我了。这枪,老子就交给八路,偏不给你!”
蔡师儒左右看看,拉了胡振山和周润田一把:“走,咱们到老周家里合计合计!”
几天后,胡林店的一个人跑到榆垡,说他是偷跑出来报告的,独立营进村了。
宫琦一听,立刻带上钱千里,赶往胡林店。
把村子包围好,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宫琦便指挥队伍进村。村街上也是静静的,没有任何异常。宫琦走进村公所,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胡振山和十几个自卫队员被堵住嘴,反捆在柱子上。
钱千里拉出胡振山口中的毛巾,胡振山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宫琦太君,钱团长,你们来晚了。独立营……”
宫琦猛然发现不对:“枪呢?”
“枪,让独立营抢走了!”
“巴嘎!”宫琦把刀架在胡振山肩膀上:“你的,欺骗的干活!”
“太君,冤枉!”
钱千里向宫琦弯弯腰,谄媚地笑笑,请宫琦先消消气,又转向胡振山:“胡保长,别着急,把事情说清楚。”
“我今天把自卫队集合在一起,正跟大家说缴枪的事,独立营突然闯进来,把我们全捆上了。”
“为什么不抵抗?”
“太君,他们那么多人,弟兄们哪儿敢动啊!”
“嗯?”宫琦绕着胡振山转了几圈,嘿嘿地笑了:“你的,狡猾狡猾的。你和土八路设下圈套,让我的钻!”扬起军刀:“说实话!”
胡振山愣了一下,猛地梗起脖子:“你把我杀了吧!你不杀我,八路也得杀我!”
宫琦不解地看着胡振山。
“我给你们干事,八路能不恨我?你们不杀我,他们也得杀我。反正是个死,晚死不如早死,早死早了!”
宫琦被胡振山彻底糊弄住了,悻悻地把军刀插入刀鞘。
接连几天,好几个村子都发生了胡林店发生的事。宫琦虽然觉得蹊跷,但抓不到把柄,也无可奈何。后来只得派出一部兵力,亲自到村里收枪。
这天,蔡师儒来到独立营驻地。河桩高兴地拉住蔡师儒的手:“老蔡,你和老胡的计谋真好,让小鬼子干着急没办法!”
“枪是我们的,能白白送给小鬼子,让他们打咱中国人?”蔡师儒说着,凑近河桩:“这回,还得让宫琦着个大急。我那个乡的枪都聚到一块儿了,六十多支呐!”
“那么多?”河桩很是惊喜,“来,坐下,咱们研究个好办法!”
宫琦胯下东洋马,腰悬指挥刀,带着四五十个日伪军和一辆大车,急匆匆奔向侉子营。宫琦望着土路两旁葱茏的树木,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怯意,仿佛看到一支支隐匿的枪口正瞄准着自己,便呵斥手下,快速前进。昨天傍晚,他接到蔡师儒的报告,说是侉子营乡的枪支已收缴完毕,存放在乡公所,请派人去取。他见日已西沉,怕遭袭击,便没有出动。可又担心独立营得到信息抢了先,天刚亮,就急忙整队出发了。突然侉子营方向响起枪声。宫琦暗叫不好,抽出指挥刀,命令队伍跑步前进。可刚跑出不远,路两旁的树丛里就射出密集的枪弹。
此时,河桩和蔡师儒正在屋里等待消息,听到村外的枪声,笑对蔡师儒说:“老蔡,我们的戏该杀青了。”
“不行,我还得再演一出。”蔡师儒说着,抬手朝自己的腿肚子开了一枪。
“老蔡,你……”河桩大吃一惊,这是他们事先没有设计的。
蔡师儒用手捂着流血的腿:“我想了,宫琦比狐狸还狡猾,不给他演出苦肉计,瞒不过他。”
“老蔡,为了安全,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我跟你们走了,我的家小怎么办?这么多乡亲怎么办?你们放心走,我有枪伤,能糊弄宫琦,不会有事的。”
宫琦为了那六十多支枪,拼命催逼日伪军攻击。对方激烈地抵抗一阵,便撤退了。宫琦赶到侉子营乡公所,大院里只有昏迷不醒的蔡师儒躺在地上,六十多支枪,一支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