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愣除掉刘守田的时候，独立营也正在对曹天明采取措施。

    这天夜里，河桩和李斌来到胡振山的家。

    “我们到这儿来，是为曹天明。”河桩直截了当，“听说曹天明住在你们村？”

    “是，房子还是托我找的。”胡振山把曹天明的情况说了。

    “这个叛徒对抗日危害很大，给抗日政府造成的影响也很坏，必须除掉。老胡，你先把他的活动规律摸清，过几天我们再来找你。”

    曹天明是个志大才疏、心高气傲的人，自小就想出人头地。初中毕业后，因无门路，只是当了小学教员，微薄的薪水和卑微的地位，让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抗战爆发，随着潮流，他参加了抗日工作。抗日十一区成立，他被任命为文教助理，跟着李斌没黑没白地东奔西跑。“五一”大扫荡，使他看到了日本人的强大，失去了抗争的信心。突围战中，他故意落在后面，趁大家不注意，一头扎进棒秸垛。后投靠宫琦和李大裤裆，带着日伪军抓捕了几个地下党员和进步教师，得到毛利和宫琦的赞赏，任命他为杜庄乡乡长。

    曹天明没想到，投降日本人，竟能得到这么多实惠。虽然一乡之长官儿不大，却可编造各种名目向下派粮派款，从中牟利。如今，他兜里装着钱，整天酒肉不离口，和跟着共产党啃窝头吃咸菜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尤其让曹天明更加高兴的，是把喜爱多时的潘倩倩弄到了手。曹天明找来胡振山，在胡林店弄了间房子，安置潘倩倩住下。从此，曹天明下班后哪儿也不去，准时回家，守着潘倩倩。

    这天下班，曹天明飞快地骑着车，奔胡林店去。忽见路旁有几个人，正瞄着他指指说说。曹天明起了疑，下车走上前，逼问他们在说什么。几个人有些慌张，扭头就走。曹天明拔出手枪，“不说实话打死你们！”其中一人被激怒了，就告诉他，刘家洼的刘守田死了，是被独立营打死的，口袋里还个白布条，写着“叛徒的下场”！曹天明一听，立刻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

    曹天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饭菜没吃几口就躺在了炕上。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做起了梦，梦见河桩和金驹用两只枪口黑洞洞地对着他。曹天明大叫一声，从炕上坐起来，直冒冷汗。

    潘倩倩被他惊醒，听曹天明不停的喘息，忙爬起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曹天明不言语，颤颤抖抖点起灯，角角落落地照。见什么也没有，又放下灯，扒着门缝往外看。

    曹天明的反常举动，使潘倩倩也紧张起来，裸着身子爬下炕：“到底怎么了嘛？”

    曹天明长舒一口气，擦去满头的汗：“没什么，做了个梦。睡觉！”说着吹灭了油灯。

    “这小子在捣什么鬼？”不远处的一堵矮墙后，胡振山被忽明忽灭的灯光弄糊涂了。

    这天半夜，河桩和李斌带人又来到胡家。胡振山便带着他们来到曹天明的院外，刚要行动，屋内的灯亮了。

    “情况不明，不能乱来。”李斌提议，“要不，咱就等天亮，到曹天明上班的路上截他。这儿离乡公所十好几里地，早上没什么行人，不易暴露。”

    河桩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几个人撤出胡林店，钻进一片棒子地。一夜奔波，大家都饿了。河桩观察了一番周围环境，说这是宋德财的地，啃他点儿嫩棒子，以后给他钱。此时的棒子已经灌满浆，一啃一股水，甜丝丝的挺好吃。金驹又从旁边地里扒来一兜白薯，大家在衣服上把泥擦擦，也都吃了。

    天放亮，河桩、李斌潜到平大公路旁的杂草丛里，盯着胡林店村口。金驹戴顶破草帽遮着脸，在公路上慢慢地溜达。太阳升起一竿子高，河桩见曹天明远远的骑车过来，忙向金驹举了举手。金驹会意，把草帽拉得更低，蹲在路边装拔草。待曹天明骑过身边，一个箭步扑上去，把他拽下车，“嘎巴”一下拧断脖子。然后摘下匣子枪，掏出写着“叛徒下场，平南独立营”的纸条，摆在他身边，扭头跳下路沟。

    晚上在集合点碰头时，志刚带回来一个喜讯，刘家洼的刘守田被人杀死了，杀人者打的是独立营旗号。

    “那一定是我们失散的人干的！”李斌兴奋地说。

    “莫非是二愣？”金驹相信，以二愣的性格，只要他活着，就不会干躲着，有机会就要采取行动的。

    河桩也兴奋起来。二愣失踪后，他心里一直内疚着，痛苦着。如果真是二愣，那可太好了。于是，他命金驹带一组人到刘家洼附近侦察，这个人能杀死刘守田，藏身处就不会离刘家洼太远。并鉴于回归的战士越来越多，决定打几个小仗，以补充弹药的不足。

    金驹带人钻庄稼地，穿树行，围着刘家洼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情况。晌午的秋阳仍很毒辣，晒得人浑身流汗。知了、蝈蝈躲在枝叶间，比赛似地拼命鸣叫，更搅得人心里发燥。金驹和李三林商量了一下，爬上永定河大堤，趴在河边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河水，心里的燥火才稍减了一些。嗓子不干了，肚子却又响起来。金驹见河滩里遍布着一片一片的白薯地，便让战士们扒几块白薯吃，记住地块，将来好给主家还钱。吃饱喝足，几个人躺在树荫里休息。

    突然，堤外传来一声枪响。

    金驹说声有情况，几个人拔出枪，弯腰跑上大堤。

    堤下不远的土路上，两个鬼子和几个伪军掩在一辆大车后，在向沙岗胡乱射击。

    沙岗上静悄悄的，除去一片树林在无风的天空下呆立着，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鬼子扬手止住射击，站直身子向沙岗上探看。

    又是一声枪响，鬼子应声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人？隐蔽得真够好的。”李三林瞪大眼睛往沙岗上瞅。

    “甭管是谁，敢杀鬼子就不会是坏人。走，咱们帮他一把！”金驹说着，带头冲下大堤。

    遭到两面夹击，大车旁的鬼子和伪军立刻乱了阵脚，丢下几具尸体，仓皇逃走了。

    沙岗上站起一个戴柳圈帽的人。

    “二愣！”金驹大叫着跑上前去。

    二愣也大叫着跑下来，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其他人也跑过来，相拥而泣。

    激动过后，金驹擦干眼泪：“你怎么在这里？让我们找得好苦！”

    “我的事以后再说。营长、教导员他们都好吧？ ”见金驹点头，二愣说那就好，又指指敌人的尸体，“这几个王八蛋到刘家洼征粮，我就跟下来了。”

    金驹看着整车的粮食，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这些日子，净在野地里啃青棒子、嚼生白薯，弄得浑身都没劲了。这下好了，把它扛走，跟老乡换贴饼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