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合作社为我家两代人提供了生存的空间和发展的平台,我家与供销合作社之间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1971年我出生的那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春夏之交,生产队里没活,父亲就到很远的西山推石头。一天挣两毛钱,补贴家用。秋天,村供销合作社跟村里要一名提货、搬运、干杂活的临时工,经村委研究,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到了父亲头上。因为父亲是党员,当过兵,并且在部队学过知识。
父亲到供销合作社以后,主要的工作就是赶着地排车出去提货。大宗货物要到40里以外的县供销合作社批发点去提,零星货物要到6里远的镇供销合作社去提,去时还要拉上村民们换酒的地瓜干,还有5天一集收的兔子。父亲风里来雨里去,天不亮就走,晚上半夜才回来。200斤的酒桶、油桶都是他自己装卸。那时农村的路况不好,走的是羊肠小道,路上荆棘遍布,拉货的地排车轮胎经常坏。为了给供销合作社节省开支,父亲摸索着学会了修车。补胎、正圈、紧辐条,随时维修地排车,不产生一点费用。每逢供销合作社清资,父亲便不再出去提货,而是在供销合作社搬挪货物、打扫卫生。勤快的父亲,把这些干得井井有条。这样,父亲就有了一份收入,我们一家人也能够吃饱、穿暖了。
我记得小时候在集上玩,正好看到供销合作社收兔子。在供销合作社偏门前,放着一排排铁丝网编成的兔笼,父亲在兔笼边收兔子。村民们排着长长的队,挎着筐子,筐子上蒙着布。父亲敏捷地抓起一只兔子放进秤盘里,报出重量,接着喊出价钱,然后迅速放进身边的兔笼里,会计在桌前写着单子并付钱给村民。我佩服父亲的神算。过后,父亲告诉我,每当兔子价格有变动,收兔子的前一夜,父亲总是一夜不眠。他要把价格乘以重量算出来,3斤(少于3斤的不收)兔子多少钱、3斤1两多少钱、3斤2两多少钱……以此类推,直到10斤,然后背下来。这样,在收兔子的时候,就节省了村民们的大量时间,提高了工作效率。
因为供销合作社给我们家带来了收益和生存的信心,我们一家心里着实感激供销合作社。1978年恢复高考以后,父亲对哥哥说:“以前上大学是推荐,我们轮不上,现在恢复了,全靠你自己的真本事。我也打听了,供销学校也招生了。你要有本事考个供销学校,安排到供销合作社,将来总比在家砸牛头强。”父亲三番五次地说,时间长了,哥哥就把这话放心里了。1982年高中毕业时,哥哥如愿以偿地考取了潍坊供销学校。
1984年,哥哥以优异的成绩从潍坊供销学校毕业,分配到山东省供销合作社。因为离家太远,哥哥觉得父母养育自己艰辛,还没有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就远走他乡,所以不想去。父亲说:“哪里高就到哪里去,哪里能为供销合作社多干事就到哪里去,不用挂念家。”就这样,哥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到省供销合作社报到去了。
来到省社,哥哥是在省社下属的贸易货站干会计。因为与钱打交道,父亲总是让我写信嘱咐哥哥:“好好干,不要贪污,别犯错误。”而哥哥也确实很努力,很快被提拔到机关。
因为哥哥上了供销学校,我也要上。1987年初中毕业,我顺利地考取了济宁供销学校。因为从老家到济宁要路过济南,所以寒暑假我基本都要在哥哥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每次到单位找哥哥,总是看到哥哥忙得上下楼梯都是跑着的。有一次,我在小区里玩,遇见住在哥哥家隔壁的王叔叔,王叔叔在省社土产公司上班。他对我说:“那次我煤气中毒了,是你哥哥救了我。要不,我就没命了。”我一听,哥哥还救过人,太棒了!我兴冲冲地跑回去问哥哥,哥哥竟然很惊奇地说:“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真是不晓得哥哥整天在想什么,竟然连救过人这么大的事都不记得,就看到哥哥总是出差、加班、写材料。
1991年,我从济宁供销学校毕业,分配到省社下属的棉机公司,哥哥这一年也成了副处长。哥哥手里有点权力了,父亲的叮嘱也更勤了:“好好干,不要贪污,别犯错误。”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棉机公司,我17年如一日,在销售公司做内勤工作,兢兢业业,从没开错一次票、没发错一次货。2008年,因为个人家庭原因,我调到离家近的农资公司,在一个化肥销售部门做核算。因为农资市场不好干,部门没利润,两任部门经理先后辞职。我因多年的销售内勤工作的积累,虽然没干过市场,领导还是任命我干这个销售部门的经理。在一片质疑声中,我走马上任了。上任后,我马不停蹄地跑市场、拜访客户、建立新的客户群体,当年就实现利润67万元。2010年至2012年,3年实现利润226万元。
市场好的时候,怎么做也会盈利,但是遇到大跌的年头,很多经销商都会赔。2012年,化肥价格一路走低。我一边掌握“勤进快销”的原则,一边天天看市场行情。根据市场行情及时下调销售价格,手中没有压下很多货。2012年国庆节,我印象很深,是和中秋节连在一起的。因为新来的分管副总经理是做国际贸易的,不懂国内市场的习惯,所以那年的国庆节没有安排加班。但是,国庆节是化肥的销售旺季。市场不等人,我没办法,把委屈放在一边,计划着自己在家卖化肥。在老公的支持下,我把账本抱回家。一边销售,一边记账,一边根据市场行情向分管副总请示价格;一边查款,一边下出库流向,忙得不亦乐乎。10月5日那天,老公的一个同事结婚,让老公去帮忙收礼金。中午饿了,我和孩子吃月饼充饥。因为我是过敏体质,吃了月饼后感觉喉头发紧,浑身起疙瘩、脸也肿了。没办法,只好让孩子帮我抱着账本和计算器到楼下的诊所打脱敏针。一边打针,一边卖货。到10月9日上班时,一共卖了1200吨货,剩余库存600吨。到10月20日,秋季销售结束时,我主管的部门真正做到了“零库存”。11月,大部分化肥价格都暴跌。到了年底,我们却创利62万元。
而今,我那80岁的父亲,老神仙一般盘腿坐在炕上,关注着《新闻联播》里供销合作社的改革与发展。而我那年届50的哥哥,已走上了副厅级工作岗位,他依然是出差、加班、写材料。我们兄妹俩在繁忙之余,也经常抽空回去看看父母,给父亲倒上一杯酒,陪父亲聊聊那过去的事。末了,父亲总是嘱咐一句:“好好干,不要贪污,别犯错误。”
(作者单位:山东省供销合作经济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