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为难之际，门外有人报告：“队长，独立营来人啦！”话音未落，金驹一脚踏进门。

    郑新看着急匆匆的金驹，“金排长，这么晚来，有何贵干？”

    “我来送通知。明天上午，请郑队长到营部开会。”

    “好，我一定准时到。金排长，你赶巧了，大家还都没吃饭，一块儿喝两盅。”

    金驹连连摆手：“不了，我还有紧急任务得紧着回去。喝酒是小事，耽误了任务可是大事。等不忙了，我陪二位队长好好喝。”见麦穗在暗暗给他使眼色，又说：“徐主任，李书记让你和我一起回去。”

    麦穗答应声好，拔腿就往外走，金驹随后紧跟出来。来到院子里，麦穗碰碰金驹的手：“快走！”两人匆匆出了村子。

    屋子里，郑新沮丧地叹口气：“煮熟的鸭子飞了。”

    郑民恶狠狠地骂：“都赖金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把好事搅黄了！”

    金驹拉着麦穗跑进一片小树林，麦穗腿一软，倒在一棵老树下：“妈呀，吓死我了！”

    金驹挨着麦穗坐下来：“我刚才看出情况不对，不敢多耽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麦穗把经过说了，气得金驹直骂街：“这帮活土匪，接受改编了，还匪性不改！”

    金驹紧紧搂住瑟瑟发抖的麦穗，轻声安慰：“不怕，没事了。”

    一弯新月挂在东天。幽远的夜空中，繁密的星星欢快地眨着眼，一颗流星滑下，带出一道耀眼的火光。黑漆漆的野地里，不知名的虫子藏在草丛中，发出不同声调的鸣唱。金驹和麦穗相拥着，老树树冠那巨大的阴影，严严实实地遮盖着他们。两颗年轻的心贴靠在一起，暂时忘记了战争的残酷，环境的险恶。

    金驹比麦穗大三岁，两家是街坊。自小金驹就护着麦穗，帮她打柴、挖野菜，帮她照顾有病的妈妈。随着年龄的增大，两人的心里起了波澜，几天不见就想得慌，但谁也不好意思捅破这层窗户纸。麦穗当了脱产干部，特意跑了十几里路，找到金驹，把这好消息告诉他。金驹自然为她高兴，两人乘着夜色，悄悄来到永定河堤顶，坐在“土牛”上，说了半宿知心话。

    远远的，村里传来公鸡的第一遍啼鸣，麦穗从金驹怀里挣出来：“天过半夜了，我们快走吧。再晚，领导们该着急了。”

    镇外五里远近的树桁子里，趴着便衣队，礼贤的枪声清晰地传过来。郑民嘟嘟囔囔跟郑新报怨：“连洪老婆子的人都打主攻，就把咱晾在这儿听蛐蛐儿叫，这是王河桩明显的看不起咱！”

    郑新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咱还不受损失呢。”

    “我的哥，你可真糊涂。不受损失？损失大啦！你想，要是真有援兵来，咱得打吧？伤不伤人？伤了人还什么都捞不着。他们呢？抢了枪弹就溜了。”

    郑新被郑民说动了心：“依你看呢？”

    “咱也过去。折腾了大半夜，不能连点儿汤水都喝不着！”

    “援兵来了怎么办？王河桩可是下了死命令。”郑新还是有些犹豫。

    “管他呢。许他不仁，就许我不义。你听，枪声稀下来了，再耽搁，连刷锅水都没了。”郑民不再理郑新，拔出手枪一挥，“弟兄们，走，跟我捡‘洋落儿’去！”

    郑新看着跑远了的队伍，愣一愣，也追了上去。

    河桩指挥着战士们从屋里往外搬战利品。让人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两挺崭新的机关枪。当然，谁也不会知道这是佐藤送给吴部的。

    二愣抱着一挺机枪，翻过来掉过去地看：“哈哈，倍儿新的歪把子。这回可够吴老二心疼一阵子的了。”

    正议论着，一群人呼呼噜噜跑过来，不由分说，上去就抢枪，抱子弹。

    “哎哎，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河桩大吃一惊。

    人群后闪出郑民：“王营长，是我们。有道是，一家人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吃肉，我们来喝点儿汤！”

    “胡闹！”河桩怒不可遏，“你们现在是八路军战士，八路军有八路军的规矩，一切缴获要归公！你以为这是土匪分赃呢，谁抢到手就是谁的！你们队长呢？”

    郑新磨磨蹭蹭来到河桩面前。

    河桩盯了郑新半晌，使劲咽下口唾沫，缓和了口气：“郑队长，你们的任务是警戒，打援。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们，我们见没有援兵来，怕你们人手不够，来帮你们。”郑新惶恐地眨着眼。

    “你这是擅离职守，要执行战场纪律！”河桩的火气又升上来，“你想过没有？如果因为你的失职，让敌人的援兵抄了我们的后路，那会是什么后果！”

    郑新被河桩骂得上了火，梗起脖子，一句话也不说。

    志刚觉得这样吵下去不会有结果，又怕匪徒真有援兵，那将很难收拾，便轻声对河桩说：“营长，这事以后再说。先撤离吧。”

    河桩经志刚一提醒，头脑也冷静下来，命令郑新：“让你的人把东西放下，赶快撤走！”

    便衣队员们手里拿着枪，怀里抱着子弹，仍是恋恋不舍。

    “都给我放下！”二愣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把机枪对准了他们。

    “放下，放下，我他妈让你放下！”郑新踹了一个队员一脚，气冲冲头前走了。

    第二天，河桩带上刘顺的警卫班，3匹骡马驮着战利品，涉水过河去找北上支队。在牛驼镇的一座大院里，张卫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表扬了他们的战绩。听了便衣队的情况，张卫也很气恼：“匪性难改，真是匪性难改！不过，便衣队是我们在永定河北改编的第一支绿林武装，更是我们打的一张政治牌，意义重大。你们能给他们分配战利品，团结抗日，很好。根据目前的形势，还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发生逆转，给我们的统战政策带来不利。这样吧，给他派个政治指导员，加强教育和管控。发现问题，及时沟通。”

    河桩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就推荐了金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