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弟说得对。跟我来。”洪玉秀一拨马头，领着大家岔上另一条路。

    赵彪正带人在路两旁的草丛中埋伏，见一伙人远远摸过来，也在小树林里趴下了。赵彪忙派一个队员悄悄过去，探看情况。一会儿派去的人回来报告，前面埋伏的是吴部的人。赵彪又气又急，这是要打当家的黑枪呀！可他不敢动，他不知道谈判的结果怎样，万一莽动坏了大事，他负不了这个责任。正在他火急火燎的时候，“快马张三”出现在身后，告诉他大当家已从另路走了。赵彪把吴部设伏的事说了，问怎么办？“快马张三”说：“王营长真是神了，早料到他们会来这一手。奶奶的，他们不仁我们也不义，教训教训他个小舅子！”于是两人商定，“快马张三”带几个人抄后路，赵彪正面攻击。

    吴敬礼此时也已来到李栓子身边，告诉匪徒们等河桩回来狠狠地打，一个活口都不留。可等了半天仍不见人影，不由焦躁起来：“难道还真喝上了？”正要起身回去看看，突然李栓子喊了一声：“有人上来了！”话音未落，一排枪弹横扫过来。

    吴敬礼愣了愣，把手枪一挥：“奶奶的，还有这一手哪。给我打！”

    双方躲在树后，对射起来。

    正打得难解难分，吴部背后响起枪声，两三个匪徒倒在地上。

    “二当家，我们被包围了！”李栓子用手捂着流血的胳膊，哭咧咧地朝吴敬礼喊。

    吴敬礼看出形势不妙，喊了声“快撤”，带头蹿进树桁子。

    赵彪和“快马张三”前后夹击，又撂倒几个，才住了手。

    吴部吃了亏，吴家哥儿俩气破了肚子，发誓要找河桩报仇，可又担心自己人单势孤，打不过独立营。正急得唉声叹气，佐藤坐着一辆大车又找上门来。

    吴家哥儿俩一见佐藤，喜出望外，忙站起来迎接。

    “贵人上门，必有喜事？”吴敬仁装出一副文绉绉的样子。

    吴敬礼却直通通的毫无遮拦：“佐藤先生又给送什么好东西来了？我们为你们日本人，可受了不小损失。”

    佐藤微微一笑，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好东西大日本皇军多得很，大日本皇军更不会对不起朋友。只是，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嗯？”说完，两眼紧盯住吴家兄弟。

    吴敬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还是吴敬仁脑瓜灵活，一下猜到佐藤话中的意思：“佐藤先生，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与八路军断绝了关系。不信问问弟兄们，前几天八路军独立营的王河桩来，我们哥儿俩拒绝了他们的拉拢，还打了他们的伏击，伤了我好几个弟兄哪。”

    “这些我都知道，皇军对两位当家的做法非常赞赏。不过，”佐藤口气一转，眼中露出凶光，“只和八路军断绝来往不行，要把王河桩的独立营彻底消灭，要把对抗大日本皇军的人统统消灭！”

    “这……”吴家哥儿俩倒吸一口凉气，“我们早就想灭掉他们，可打不过人家呀！”

    “打不过就挖他的墙脚。”

    “挖墙脚？挖什么墙脚？”吴家哥儿俩对视一眼，还是一头雾水。

    “你们知道，一座房子，如果把它的墙脚挖空了，那会怎么样？再牢固的房子也会坍塌。独立营之所以这么猖狂，就是有洪部、郑部这样的武装支持他，洪部、郑部就是他的墙脚。把他的墙脚挖了，王河桩也就不打自倒了。”

    “听懂倒是听懂了，可还是不明白怎么挖。”吴敬礼搓着双手，露出一脸苦相。

    佐藤鄙夷地看了吴敬礼一眼，又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干大事者，不能只逞匹夫之勇，得多动脑子。你们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吴敬礼被佐藤说得晕头转向，不由心急起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这么云山雾罩的！”

    吴敬仁也说：“是呀，佐藤先生，我们哥儿俩是粗人，你就别绕圈子啦。”

    佐藤这才哈哈地笑了，示意二人凑到他跟前：“你们去做两件事：一是派人打入洪部，一是拉拢郑部。”

    吴敬仁一听就直摇头：“这事可不好办。洪老婆子对入伙的人把得很严，不是什么人都要。郑新刚被王河桩收编，正在兴头儿上，怎么拉得过来？”

    “不不，你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以我的经验，不管多坚强的团体，都不会是铁板一块。洪部的管理虽然严格，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你们中国的《西游记》里，铁扇公主那么厉害，孙猴子不还是钻进她肚子里去了？关键是得下功夫。至于郑部嘛，据我所知，郑新是个没主意的人。他的二当家郑民是个酒色之徒，八路军的那些纪律，他是受不了的。有道是，财帛动人心。只要多给好处，不怕他不上钩。”佐藤说完，向门外招了招手，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走进来，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皮箱。皮箱打开，里面装着满满的银元。

    吴敬礼一看见白哗哗的银元，立时眉开眼笑：“佐藤先生，你是把中国人琢磨透了。有了这现大洋，您老人家瞧好吧。”

    还是吴敬仁有些头脑，从中看出了问题：“佐藤先生，皇军兵强马壮，战无不胜，打王河桩这些土八路，那不是小菜一碟儿？直接打不就结了，还犯得着这么费事？”

    “这是大日本皇军的策略，这叫以华制……”佐藤发现说走了嘴，连忙停住。他不能把“以华制华”说出来，那样会伤中国人的自尊心；更不能把兵力不足的事说出来，那样会增强中国人的抵抗意志。眼珠转了转，露出满脸轻松：“大日本皇军消灭几个土八路，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你们这些朋友就足够了。不然，要你们这些朋友有什么用？”最后这句话，显示了冷森森的威严。

    吴敬仁听出佐藤话里威胁的意味，连连点头哈腰：“多谢皇军给留口饭，多谢皇军给留口饭！”

    佐藤临别，告诉吴家哥儿俩，有事就到固安大东亚洋行找他，他也会经常派人来联系。

    佐藤一走，吴敬礼立刻搬过那箱银元，双手反复倒动着，倾听那悦耳的叮当声。

    吴敬仁心烦地一摆手：“老三，你就不能消停点儿！”

    吴敬礼仍是不停手：“二哥，你看见现大洋不高兴？”

    “你以为日本人的钱那么好花？得了人家的好处，就得给人家卖命！佐藤交办的那两件事，怎么完成？”

    吴敬礼这才从喜悦中醒过梦来，恶狠狠骂声老王八蛋，颓然坐在椅子上。垂头默想了一会儿，脸上慢慢现出笑容：“二哥，佐藤说得对，郑部是个臭鸡蛋，有缝儿可钻！”

    “怎么，你有办法？”

    “郑民欠着我的人情！”

    原来，郑民虽然生在贫寒之家，由于是独子，自小得到父母溺爱，长大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和一些地痞、混混儿打连连。为还赌债，竟把家里仅有的几亩地偷卖了。父母又急又恨，得了夹气伤寒，双双去世。没了爹娘管束，郑民更是肆无忌惮，和狐朋狗友一起，欺行霸市，敲诈勒索，吃喝嫖赌。一次在赌场抽老千，被看场子的捉住，正要剁手指，恰逢吴敬礼在场，将其救下。郑民在家乡呆不下去，就投奔堂兄郑新，当了护院家丁。拉起杆子后，洗劫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那家赌场，杀了老板，抢了钱财。后来，郑民又把过去的狐朋狗友拉入绺子，壮大了队伍。郑新因为郑民对绺子贡献大，鬼主意多，又是自己的堂弟，就封了他个二当家，对他宠信有加，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