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客厅里坐定,河桩先问腊梅的情况。洪玉秀乐呵呵地说:“延安是毛主席住的地方,是共产党的老营,还能错得了?”
河桩开玩笑地说:“洪司令就腊梅这一个闺女,她走了,想得慌吧?”
“哪能不想?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嘛!她刚走那阵儿,我好几宿睡不着觉呐。”洪玉秀坦然承认,接着又叹口气:“可留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好?你们知道,我洪家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眼下日本人又闹腾得这么厉害,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还不如让她跟着共产党打鬼子呢!”
“洪司令说得对,”志刚见洪玉秀有些伤感,忙接过话头,“等把日本鬼子打跑了,大伙儿就过安生日子了。”又叮嘱一句:“腊梅的事要保密,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大兄弟放心,这个利害关系我老婆子还是知道的。”
说起改编吴部的事,洪玉秀猛地一拍脑袋:“你看我这个老糊涂,这么重要的事竟忘了跟你们说了。前几天吴敬仁找过我,鼓动我跟日本人合作,让我给顶回去了。”
河桩、志刚都吃一惊:“有这样的事?”
洪玉秀点点头:“他说现在天下是日本人的,跟着日本人干,能吃香的喝辣的,枪弹给养要多少有多少,比在绿林强多了。”
“这小子真要当汉奸?”河桩嘭地拍下桌子,站起身。
洪玉秀沉思着说:“看眼下的情形,明着他还不敢,暗中来往是可能的。吴家哥儿俩和郑新不同。郑新是穷苦出身,跟日本人也真杀实砍过。吴家哥儿俩是兵痞,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当土匪这些年,更是心狠手辣,只认钱不认人,就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东西!”
“他不敢明着投日,说明他心里还有顾虑。这就给了我们机会。”志刚望着河桩。
“对。我们照常去找他,能拉就拉,拉不过来,也要震慑他一下,让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破坏抗战!”
三个人经过研究,洪玉秀带着“快马张三”,跟着河桩、志刚去谈判,派赵彪带领他的小队在礼贤镇外埋伏,防备吴家哥儿俩使坏。
四匹快马一路烟尘疾驰到礼贤镇东门,被几个把门的小土匪拦住。洪玉秀勒着马:“进去告诉你们两位当家的,就说有重要客人求见。”
小队长李栓子认得洪玉秀,忙说:“是洪大当家呀?您稍候,等我给您通报。”转身跑了进去。
吴敬仁听说洪玉秀来了,派人去叫吴敬礼。吴敬礼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这个臭老婆子又干什么来了?简直就是夜猫子进宅!”
吴敬仁摆摆手止住吴敬礼,沉思着说:“听栓子说,不光是洪老婆子来了,还带来了王河桩。我担心老婆子把咱们和日本人来往的事,告诉了独立营。”
“那他们这是打上门来了?干脆,把他们一勺烩喽,献给日本人,又是一大笔赏金!”
“不能乱来。投靠日本人,终究不是光彩的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公开的好。吩咐下去,准备酒菜。再告诉李栓子,悄悄带20个人到他们回去的路上埋伏,闹翻了,就干他奶奶的!咱们给他来个先礼后兵!”
洪玉秀领着河桩、志刚走进吴部大院,吴家哥儿俩站在门口迎接。见一行人进来,吴敬仁拱着双手,满脸堆笑,客客气气把一行人让进客厅。
没想到,谈判刚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吴敬礼指着河桩大喊大叫:“姓王的,你别在这儿耍花噜屁股了!你的野心傻子也能看出来,还不是想把我们吞并喽?”
志刚接过话茬儿:“吴二当家,你这话可说得不对。我们找你们联系,只是为了团结起来,共同抗日。”
“抗日?”吴敬礼冷冷一笑,“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国民党的上百万正规军,都被日本人打得稀里哗啦,就凭你们土八路那几杆破枪,能打过人家?”
志刚不卑不亢:“论眼下,八路军的力量是弱了些,可我们有全国的老百姓!只要全国人民都行动起来,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小日本淹死!”
“那……那好啊,”吴敬礼耍开了流氓嘴脸,“你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想拉着我们打日本人吗?打日本人,行。可老子要钱,要枪,要子弹!你能给多少?”
“你!”志刚再沉稳,也被吴敬礼惹火了,“你不愿打鬼子,难道想当汉奸?”
“老子就他妈……”吴敬礼边骂边到腰里摸枪。还没等他把枪拔出来,“快马张三”的二十响早指向了他的脑袋。
吴敬仁一见要露馅,忙拉了吴敬礼一把:“老三,你胡说什么!”又转过身来连连赔笑,“王营长,赵教导员,我这个兄弟脾气不好,别听他瞎咧咧。”
洪玉秀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吴当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在道上这么多年,应该懂得规矩!做生意还讲个买卖不成仁义在。没说几句话,就拔刀动枪,这算什么?你让我老婆子的脸往哪儿搁?王营长让我跟着来,是觉着咱两家关系不错,有个言错语差的,从中调合调合。你们这么做,不是要生生把我老婆子撅出去?”
吴敬仁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洪大当家指教得对。误会,全是误会。”边说边把吴敬礼往外推,并暗暗使了个眼色。直到吴敬礼消失在大门外,才转过身:“老三就是个没细味的人,信嘴瞎咧咧。”
“瞎咧咧倒没什么,可别真干出对不起祖宗的事来!”河桩冰冷的目光紧紧盯住吴敬仁。
吴敬仁心里一惊,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哪能、哪能呢。唉,其实老三说的也是实情。我既要守着这块地盘,还要供养几十号弟兄的吃喝,真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也糟心着呐。要不,容我们商量商量?”
“商量可以,千万别商量到歪道上去。否则,抗日军民可不答应!”河桩仍是紧绷着脸。
“是、是。”吴敬仁又是连连点头,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天都晌午了,酒饭也备好了,王营长,咱们还是边喝边聊吧?”
“酒饭就免了,吴大当家还是好好想想正事吧。告辞!”
吴敬仁碰了个软钉子,又转向洪玉秀:“洪大当家,咱们好歹是一拨子的,你就留个饭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这个中间人还有脸吃饭?我还是跟着王营长回去吧。”
吴敬仁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讥讽地冷哼一声:“洪大当家跟得可真紧呐!”
洪玉秀也冷冷一笑:“跟得紧不紧倒没关系,关键是看跟什么人!”
吴敬仁看着河桩一行人远去,两眼越眯越小,窄窄的眼缝中射出一道凶狠的光。
河桩一离开吴部的视线,就勒住了马:“洪司令,今天吴家兄弟的表现很不正常。为防万一,咱们不能走原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