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礼见成天鹏不停地鼓掌，心里不受用，讥讽地笑道：“成团副投了共产党，八路军给了你个什么官，这么高兴？”

    成天鹏对吴敬礼的匪气早就看不上眼，见他故意挑衅，也就毫不客气地回敬：“当不当官我不在乎，我只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吴敬礼被噎住了，满面通红地瞪起眼。

    志刚怕闹起来对以后工作不利，忙打圆场：“吴当家的不也从日本人那儿拉出来了？还杀了好几个鬼子。吴当家的这一壮举，实在让人佩服。”

    “那是！”吴敬礼让志刚这么一说，又高兴了，舞舞扎扎吹起牛来，“石川厉害不厉害？老子一刺刀捅他个透心凉！”

    葛瑞、魏振彪在别人说话时一直低头喝闷酒，喝着喝着，葛瑞忽然哭了起来。

    洪玉秀等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忙站起身围拢来。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魏振彪扶着葛瑞的肩膀：“没事，喝多了。”

    葛瑞仍是流泪不止：“我这是干的什么差事，家里家里没人待见，外面外面直不起腰，我还是个男子汉吗？”

    葛瑞本是小康之家，家里有四五十亩好地，黄村还有一家杂货店。鬼子占领黄村后，把他在杂货店里抓住，拷打审讯了一番，没查出什么问题，就送进训练营。因为他识文断字，训练结束后，委任为保安团小队长，派驻万家铺炮楼。葛瑞的父亲原是教私塾的老先生，很有民族气节，看儿子当了伪军，见面就骂。媳妇也是满心不愿意，常哭哭啼啼地劝他脱下那身狗皮。乡亲们更是对他另眼相看，常在背后指指戳戳，连以前跟他关系密切的，也和他渐渐疏远了。葛瑞也曾想过不干，可又不敢，害怕鬼子报复。他就在这样的矛盾中熬煎，每天以酒浇愁，一喝就醉，一醉就哭。一天，“快马张三”到离万家铺不远的宁家营子踩点儿，准备抢劫恶霸地主宁老虎，被葛瑞的兵看出破绽，抓进炮楼。葛瑞乘着酒劲儿，命令把“快马张三”吊起来拷问。“快马张三”是个烈性汉子，破口大骂：“用不着费事，老子是洪部的！要杀要剐，给老子来个痛快的！”葛瑞的酒被骂醒了，赶紧把“快马张三”放下来，好酒好菜招待。然后让个熟悉情况的弟兄，换上便衣，陪同“快马张三”去宁家营子，把宁老虎的行止弄了个清清楚楚。几天后，洪部抢劫成功，还绑了宁老虎的票，弄了好大一笔钱财。洪玉秀带了重礼，亲到万家铺表达谢意。两人谈得很投机，为了相互照应，便结拜为异姓姐弟。后来，葛瑞又把好友、崔庄炮楼保安团小队长魏振彪引见给洪玉秀，三人又重新结拜了。义姐做寿，义弟当然要前来祝贺。酒桌上听别人讲反正、打鬼子，两人无言以对。葛瑞说不出心里的苦，又喝醉了。

    洪玉秀和张卫对对眼神，招呼大儿子：“文龙，你葛叔喝多了，把他扶到客房躺会儿。”转身又对众人说：“没事，大家接着喝。今天痛痛快快地喝，一醉方休！”

    酒宴散后，人们陆续离去。张卫、河桩几个没有走，随洪玉秀回到大厅。

    “洪司令这个庆寿酒席办得好，”张卫一进门就说，“方方面面的人都请到了，简直就是一次抗日统一战线大会。话也讲得好，分寸把握得很准。”

    洪玉秀也很兴奋：“大兄弟交给我老婆子的任务，我总得完成呀！话该怎么说，我还真犯了寻思。说得太白了，怕他们害怕，以后不敢跟我来往了。”

    “这就很好，点到为止。”河桩称赞，“先见个面，联络联络感情，以后再分别做工作。哎，洪司令，你们跟谢家铺的保长谢麻子有没有联系？”

    “没有。这个人仗着家大业大，村里姓谢的又多，心比较齐，又有十几条枪，豪横得很。我们几次去人找他派粮派款，都被赶了回来。”

    “这个人对共产党也很仇视。李书记召开伪职人员会，通知他几次都不参加。区里派人去建政，连村子都进不去，成了十一区的钉子。听说，近来又和鬼子勾结上了。得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这个事交给我吧，我早就想收拾他啦。”

    这时，洪文龙进来说，葛瑞醒了。

    “走，我们去看看他。这个人可以争取。”张卫带头站起来。

    葛瑞正睡眼惺忪地喝茶，见在酒席上见过的几个共产党进来，不禁有些惊慌，放下茶碗，就要掏枪。

    “兄弟别怕，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好朋友，来看看你。”洪玉秀忙把身子挡在前面。

    “葛队长，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跟你交个朋友。”张卫笑着说。

    “跟我交朋友？”葛瑞心里虽然有些犹疑，还是把手放下了。

    张卫跟葛瑞讲了一番抗日救国的道理，又讲了八路军的对敌政策，最后说：“我们知道你当伪军不是出于本心，也没有真心给鬼子办过事，所以想跟你交个朋友，希望你暗中做些对抗日有益的事。”

    葛瑞此时已完全清醒了，深为张卫讲的道理所动，也知道义姐洪玉秀和八路军的关系，便点头答应了。承诺不祸害百姓，不与共产党八路军为难，暗中做些抗日工作。张卫又请他抽时间和魏振彪谈谈，葛瑞一拍胸脯：“张支队长放心，魏振彪和我是一个头磕在地的兄弟，我的话他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