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他总是端着一个茶壶,静静地端坐在樱桃树下幽幽地喝茶,就是和其他的老人们坐在一起,他也总是静静地听着别人的谈话,不插话、不多嘴,那时候的阳光散落在他的身上,这样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中就像是雕刻画,久经时间的磨砺,不风化、不掉色,而这就是我的外公。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早就想给仙去的他写点什么,终不能成文,昨夜微风习习,突然想起起风时树下淡然的外公,终不能自持,作此文。
外公去世已经十年有余了,那时候的我还在念大学,大二寒假回来的时候妈妈去车站接我,寒风中的妈妈显得略微有些苍凉。勉强的微笑终不能掩饰她的感伤,到家后和奶奶聊起走后半年家中的事,奶奶突然感叹道:“你说好好的人说走就走了,你也回来了,有空的话去你姥爷的坟前给他磕个头。”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反问奶奶,是哪个姥爷没了,奶奶这才知道,妈妈还没告诉我姥爷没了的事,奶奶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而我就从这支支吾吾中知道,暑假开学走的时候还来送我的姥爷,再也见不到了。
妈妈见再也瞒不住了,才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事实,本坐在床上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跌倒到地上嚎啕大哭,为姥爷不痛快的一生,为自己没能在姥爷有生之年让他享受我的孝心,哭着哭着记忆似乎中断了,时间似乎也倒回到暑假开学那会,依然还是姥爷提着买给我的苹果梨站在家门口,依然是淡淡的语调,路上注意安全、到学校了给家里来个电话、别光顾着学习注意休息……
每次我走的时候,不善言语的姥爷也总会变得絮絮叨叨,可我知道,这絮絮叨叨中藏着姥爷对我的深深的牵挂与疼爱。
姥爷像一壶茶,这茶氤氲着淡淡茶香,时间越久香味越浓,这茶同时又隐隐地散着苦味,这苦味是姥爷的内心,姥爷淡然安静的气质决定着他的隐忍与大度,而姥爷的安静同时又让他自己充满了苦楚,姥爷的人生没有大悲大喜,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他像是没有声音的留声机,安静地转动着生活,而姥爷做人的气度,也只有你读完他的一生才能体会。
姥爷像是一座山,托举着整个家的气场,姥爷虽不言语,但他说的话富含力度也不容质疑,这座山让三个子女得以依傍,也给了子女们希望与力量,大山的雄伟与巍然不动正是姥爷人品与气质的真实写照,登临山顶你才能感受那份气魄,为自己曾经的斤斤计较所羞愧。也只有登临山顶,你才能因为山的巍然不动而心静如水。
妈妈说,姥爷临去世前一直在问现在是什么日子了,快放寒假了吧,喊着我的名字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知道姥爷心里一定是想我了,盼着我能守在身边陪他走完剩下的时间。
写到这里似乎情绪已不容自己继续书写,树下斑驳树影下被樱桃花瓣盖满的石桌前端着茶杯静坐的老人起身,慢慢地朝远方走去,越走越远,只留下回头一瞥的不舍与牵挂。
十年的时间,我们都不曾放下那份深厚的爷孙情,十年的时间,我们更没有放下这份牵挂与等待,来生,我一定还做您的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