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近一个半世纪的时间里，玛杜·穆旦的祖辈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他们辈辈经营的茶园，而其正是玛杜·穆旦如今兢业耕作、一步一印的这片茶园。19世纪中叶，英国殖民者把玛杜·穆旦这些当时属于印度中部部落的居民迁到阿萨姆邦，尽管英国统治者为印度的民主权让路，当时数以万计的茶园农民也不过以契约佣工为赖以为生的工作。

    2008年，当联合公司接管了穆旦的茶园，她和她的雇员们都对此满怀期待。该公司的投资人表示，为了支持让员工控股这一具有可持续性和责任制性质的劳工政策，他们计划将这个缺乏规划的茶园打造成一个模范茶园。国际金融公司（IFC），一个由美国政府参与设立的世界银行的分支，贷出相当一部分资金使联合茶园的计划顺利展开。为支持资金的借贷，国际金融公司声明，联合茶园承诺这笔钱将用于“给努力摆脱贫穷的人创造机会并改善他们的生活”。

    只是这希望之光很快就蒸发了。虽然得到了拥有更好的工作、生活环境的许诺，可穆旦发现她现在的状态和她的祖辈没有什么不同。穆旦的家庭和另外三家共同挤在一座狭窄、安全系数不高的老房子里，房屋外井中的水总是笼着一层灰色，离他们最近的公共厕所门前常常排出一条长队。穆旦说她在家中放了一个水桶，里面承装的都是雨季时顺着房顶裂缝滴下来的雨水。一切的一切，让她十分苦恼。

    国际金融公司实地采访了当地的两家茶园，茶工普遍反映他们的监督员对待他们很严厉，而且拒绝给他们基本的福利。穆旦说，为了争取休病假，茶工三天两头地要去茶园诊所证明自己真的生病了，而且诊所里的很多设备都限制茶工使用。还有如手套、防虫剂等采摘设备，当一些大人物过来参观、视察的时候，才开放使用权限给茶工，一旦离开就立刻把设备收起来，理由是“如果茶工天天使用，担心它们很快就会坏掉”。

    联合公司目前管理阿萨姆邦和西孟加拉邦的24所茶园，3万多茶工，哥伦比亚法学院的人权机构针对于它的管理行为，发出了一份110页的报告。这份报告把茶园生活描绘成一幅冷酷的画：破旧不堪、人口拥挤的房屋，糟糕的卫生环境和不通畅的排水功能，工人们的卫生保健福利没有任何保证，得到的只有践踏他们作为劳动者的尊严和少的可怜的工资。

    而联合公司一口否定自己所做的一切。公司声称，哥伦比亚法学院在发布报告前没有给公司足够的时间审阅，并得出“错误的且部分文字有误导作用”的结论，而且特别提出报告中的某些问题，如工资少，是由于行业不景气导致需要保守支出。

    联合公司拥有巨大的茶园，每一片郁郁葱葱的茶树丛中都有上千的员工。其曾经是塔塔集团旗下的公司，其和国际金融公司在2000年代末一道创造了联合公司。如今，联合主要向塔塔提供茶叶原料，塔塔的泰德利和其他品牌的茶叶用料都是出自于联合公司，广销全球。近期，国际金融公司宣布将进行全面调查联合公司的环境、社会绩效与其接受投资之间的比例。

    联合公司以邮件的形式回复国际金融公司，说这些茶工所言非实。公司长期以来一直都在严格执行茶园劳动法，法律上明文规定，茶园管理者在分配工资问题上，在提供居住条件、医疗健康、教育和其他基础需求的前提下，可以把金额降至最低。但是茶工权利维护组表示，这项法律是英国殖民者起初建立领地制度时遗留下来的，而今天联合公司几乎把这些不人道的、腐朽的东西完全继承下来。

    贫穷把这些茶工走出阴霾的机会阻断了，很多人都希望到茶园之外的地方接受教育和医疗救治，但是他们的积蓄实在少得可怜，连交通费都承担不起。穆旦每天的工资折合下来相当于1.43美元，这需要采摘整整一天的茶叶或做其他工作才能换来。为了攒钱，大部分茶工只有在发薪日才敢吃一些鸡蛋和鱼，平时都只吃米饭拌盐。

    接受采访的茶工几乎是冒着被找麻烦、甚至是失去工作的危险，有人对国际金融公司反映说茶园的管理者经常在他们接受采访后威胁恐吓。“但是我还是想说，因为我更害怕后悔没让你知道这些。”

编译感悟

基不牢  发展何以持久

    茶工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们是早出晚归、劳作于田间地头的普通农民，其付出的体力远大于所获收益的最底层工作者。这些都没错，但是同时，他们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那就是整个茶行业的基石，其意义绝不仅限采摘茶树叶这么简单。而文中这些与行业命运息息相关的人却因为生活得不到基本的保障而潦倒穷困，被疾病缠累。当他们颤巍巍地举起一双双满是疲惫、失望和愤怒的双手时，不知欣然站立其上的行业上层结构是否感受到脚下的震动？

    联合公司“出小力换大回报”的妄想且不人道的做法已昭然若揭，在谴责的同时，思考的目光还应该转向两处。首先看政府，面对“茶为国产”的现状，印度政府着实应该出台一些真正利于产业发展的法规、政策，尤其是针对于茶叶种植这一伊始环节。如果有了维护茶工经济利益、关照到他们居住饮食、医疗、教育等最基本问题的相关法律，联合公司也不会拿着200多年前的过期制度榨压茶工，而茶工在维护自己权益的时候也可以有据可循。在坚实可靠的政府和确凿公正的法律的监督下，任谁也不能轻身脱逃。

    作为整个事件的受害者，茶工也有责任——勇气的缺失与觉悟的迟缓。身处黑暗中，倘若自己都不会钻木取火、多方探寻，只是原地隐忍着，光明怎么会自动上门？尽管很担心管理者的伺机报复，但茶工也要争取突破现状的机会；可对手要是驯顺的小羊，接下来的就是毫无怜悯、更加凶猛的鞭打。

    此现象虽发生在印度的茶行业，但对茶行业的不利影响都是共通的，因此需引以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