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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陈茶

□ 陈君兰

  喜欢听着佛教音乐泡功夫茶。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泡茶,为什么喜欢追求一些子虚乌有的缘?也许是因为香炉里的袅袅轻烟让我看起来仙风道骨,也许是因为在一道接一道的茶味里浓淡的微妙变化,又或许只是因为在冲泡茶的过程中,我似乎参与了某种有意思的关系。茶,水,器,他们的追逐与结合,他们的低调和隐忍,让我觉得自己的小伤小创都可以姑且放下。我猜我就是这样真正摆脱过去的情感而重新面对生活的。

  接触黑茶并不久,爱上它也就在那么短短的几天里,或者更准确地说也就是几泡茶的功夫。某次机会,和几个茶友们一起喝茶,我在一堆茶里选了一泡陈年黑砖,又在朋友的收藏里挑了一个壶身刻着“随喜”的紫砂壶。我钟情于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心无旁骛地冲一泡茶,我温柔地对待一泡茶,然后这泡茶也温柔地回报我。还有什么比这个情感来得更公平更直接?茶是充满灵性的琼浆玉液。说它是静物,却又感觉它似乎能与品饮者眉目传情。陈年黑茶隐忍在时光里的热情一旦被泉水唤醒,便开始滚热起来。浅浅呷一口,那种醇和柔顺而又略憨的气质如同多情的湘女。

  我喜欢一些随性的东西,追求泡茶的意境如此,对茶具缘分的讲究亦如此。这都可以表明我是一个对内心世界敏感、对外面世界迟钝的人。于是我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功夫茶的演艺中。用滚沸的水唤醒陈年黑砖,温润茶的间隙,一股股夹杂着岁月的陈香扑鼻而来。我们都屏气凝神地感受着岁月的洗礼,长时间自在地沉默无语。直到第一道茶水分至朋友们跟前,我们才从对岁月肃然起敬的姿态中回归到友人小聚的氛围中来。

  朋友说“随喜”这两个字是他让制壶师傅给刻上去的,但是他却反问我:“‘随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闻闻杯底余香,想了想说:“随喜,应该是一种心态,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从容,还是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随遇而安,是一种随性的欢愉。”

  聊着聊着就说到隔夜茶的话题,每个人各执己见。也许在大家的心中都有一种特有的情结,它无关乎客观事实,与自己的主观价值息息相关。比如说,都说隔夜茶不宜饮用,可是我却顽固地坚持一些温暖的回忆。

  我的外婆家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是一间不算小的木屋,在我的印象中是光线是不太好,木屋因为岁月久远而泛着黑斑,在屋子里总觉得很昏暗。但是,我一直记得灶房靠近门边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茶缸,是陶质的,黄的油亮油亮,摸起来手感也很好。里面的茶经常是八分满,我不知道外婆几天换一次茶水,但是那些凉却的金黄透亮的液体,喝下去有一股干净的清甜。那种甘醇,润人心脾。

  这么些年过去了,很多感觉融进了身体血液,形成了自身的某种情绪,时常决堤而出。而有的时候倘若好好隐藏着,藏在身体里成了别人口中说的气质。

  我一直赞叹,岁月真是一种好东西,能够将原本棱角分明的人事打磨得温润如玉,能够将霸气青涩的新茶陈放出妩媚的韵味来。岁月陈茶,苦是基调,终了回甘是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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