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因工作关系,我走进了北京万寿路街边一家名叫清香林的茶馆。
偌大的厅堂没几桌客人,我心头暗喜。寻一隅坐定,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在服务员递过来的茶牌上,我点了霍山黄芽。这茶不仅没喝过,甚至连听也没听过,做如此选择纯粹是因为价位。20元一杯,最低消费,这个价钱对于眼前这方闹市难得的雅致宁静来说,还算实惠。
很快,我投入了自己的撰稿工作。当我想起那杯霍山黄芽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水温凉,茶味依然。呷一口,淡淡的山野清香细腻弥漫全身。定睛细看,晶莹透亮的玻璃杯里,片片嫩芽已然彻底舒展开身躯,翩然于杯底。
随着一次次添水,味道愈发醇厚。那种朴实无华的清香丝丝缕缕,逐渐从嘴里扩展到肺腑,将人引入超凡脱俗的境界。
那天状态格外好。思如泉涌,好句连连,字行若展,原本感觉不那么好写的稿子竟然不到两个小时就顺利杀青。我想这都要归功于霍山黄芽,是那美妙茶汤涤心净脑的结果。
打开百度,输入“霍山黄芽”搜索,一篇网客留下的帖子最先跳入眼帘。
帖子讲述的是,一位安徽农村的大学生毕业回乡,朋友提醒,让安排工作是要送礼的。母亲起大早,背竹篓上山,采来一篓挂着露珠的嫩芽,又是烘,又是炒,折腾了一整天,精心做出了几斤霍山黄芽。她把茶叶用白色塑料袋装好,让儿子带到县上送礼。农村孩子不谙世故。这点薄礼对方没有看上眼。送进去的茶叶被隔着窗户扔了出来,茶叶洒落在一地。孩子满脸泪水跪在地上,把茶叶一片片装回塑料袋……
融入这酸楚的故事,茶的感觉也不一样了。当清香林的茶姑娘再度把霍山黄芽摆在面前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凝重,一种复杂的感觉油然而生,眼前不时浮现出那位善良母亲的身影。
不知霍山黄芽其实是自己孤陋寡闻。这种茶产于安徽省霍山县,是黄茶的代表。历史上,霍山黄芽屡屡出现在史书典籍和文人墨客的诗作中。司马迁《史记》中有:“寿春之山(霍山曾隶属寿州,故称寿春之山)有黄芽焉,可煮而饮,久服得仙。”
久而久之,我对霍山黄芽竟然生出一种依赖。隔段时间不喝,就会感觉缺点什么。而只要端起茶杯,抿着那微黄的茶汤,一切都会发生变化。焦躁的心绪趋向平复,艰涩的写作变得顺畅,麻木的感觉逐渐苏醒……
从那时起,无论敲键写文,还是聚友侃聊,抑或约人谈事,清香林茶馆成了经常光顾的地方。而只要见我进门,那些风姿绰约的茶姑娘不再送上茶牌询问,而是直接端来一杯杯刚刚冲泡好的霍山黄芽,在微笑中传递着无声的默契。
一次在茶馆干活,不慎将电脑数据线遗落在茶位上。再去的时候,服务员取出奉还。线上沾的口取纸上,认真标注着遗失客人的名字,我拿到眼前仔细查看,三个小字清晰映入眼帘:黄芽客。
冬去春来,光阴荏苒,日子里始终飘散着霍山黄芽幽幽的清香。
那来自安徽大别山麓的片片嫩芽不仅每每让我感觉到生活的美好,屡屡提示我要常怀感恩心回报情,更一次次使躁动无着的我安于朴素平实,回归原始本真。
哦,生命中的霍山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