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我的小说里有很多社会风俗的描写,尤其是京白的语言。但我生在天津,这京腔都是茶馆里学来的!那时候常去茶馆听书,有一年多的时间吧,天天去。地道的北京话,不是知识分子在学校里能学来的。但是,坐在茶馆里,台上说着台下议论着,台上台下说的都是地道的北京话。这段茶馆听书的经历,对我写小说起了很大作用。
因为学语言,茶馆这个五方杂处的地儿,我就渐渐熟悉了。那时的茶馆,和老舍先生《茶馆》里描写的茶馆很相似。我的书里提到过一些茶馆,比如《那五》里的“来今雨轩”,就是我“文革”前常去的地方,树下凉棚,环境好且安静。那时文化界的人商量事情谈稿子常在茶馆里说。除了“来今雨轩”,中山公园还有两家出名的茶馆。那时候茶馆是个时尚的地方,一家茶馆还卖汽水、咖啡、果露之类,在那时,这些都是很新鲜的东西。现在一家迁走了,一家似乎也关门了。和中山公园不同,鼓楼大街的茶馆经常是揽工的地方,这和茶馆的地理位置有关,鼓楼的茶馆常来招工的人,冲茶馆里喝茶的杠夫、工人们一招呼,哪里,什么活儿,需要几个人,谁来,事情就成了。崇文门外是古玩一条街,来此地的茶馆里多是谈生意的商人。天桥茶馆,晚上则常有人说书,《聊斋》、《七侠五义》,说三个月也说不完,我过去是这里的常客。现在这些地域商业还依然有过去的痕迹,比如潘家园依然还有古董卖,天桥也有了郭德纲的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