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金钱”两个字,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似乎不是一个褒义词,因为与之相连的词大多都不是什么好词,比如金钱万能、见钱眼开、有钱能使鬼推磨等等。对于金钱,人们看它的眼神应该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配合着鼻孔中最好再喷出一点气。如果一个人直接两眼直勾勾地望过去,那就只能用“贪婪”二字描述,别无它词。
父亲生病住院十几天,我也是几乎天天都往医院跑,由此也接触了很多的同室病人。父亲的床南边住了一个老头,70多岁了,头发花白,白天黑夜地挂着吊瓶,他的老伴侍候着他。有时他的女儿与儿子也会来,农村事多,没多少时间来。
忽然一天,母亲对我说:“那老头得的是胃癌,应该动手术,可他老伴偷着对我说,‘不治了,两个孩子,闺女那口子出车祸死了,自己拉扯着两个小孩;儿子也过得很紧巴。我不能为了他而让孩子们没法过日子。’”
有一晚上,我听到那个老头与他老伴在对话,似乎老头对自己的病情有所预感,他只说:“希望动个手术,医生这么说的。”而老婆子却说:“是有个东西,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厉害病。动什么手术?你多大年纪了,要开胸,你受得了?打几天针咱就出院。我听说某地有位老中医,很厉害,什么病都能看得了,咱们回家拿些中药,慢慢调理,你的病就好了。”
其实,对于病情,老婆子的谎撒得很苍白,自己说起来都没底气。老头总是反复说:“医生建议最好动个手术。”到最后,老婆子愤怒了,直截了当地说:“动手术,你连想都甭想,还是回家喝中药吧!”在对话的过程中,老婆子数次哭泣。最终老头同意了老婆子的建议。
改天我再去医院时,他们已经走了。我相信那位老人也会很快就远走的。
他们的谈话在我听来是那么生硬,那么有棱有角,就像路边一块废弃的砖头,没有一点温度。我听后只觉得心中硬硬的,仿佛那砖头就塞在我的胃中,好多天都消化不了。
为何相濡以沫一辈子的老伴会有那样的举动?只是因为没钱。
提到金钱,我不能说我是多么喜欢你,如果那样,我一定会被认为是个庸俗的人。我应该睥睨它,甚至应该对之采取嘲讽的态度。挥金如土,随手就丢出几百两银子,如《儒林外史》中的杜少卿,那样才够豪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如李白这样才够潇洒;而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也彰显了他不愿混迹官场的做人气节。
视金钱如粪土也许才是对金钱的最高境界。就连某位伟人也曾说:“我的手是从来不摸钱的。”
我觉得自己也应该像他们一样,可活了这么大,我既没实现挥金如土,也不敢尝试千金散尽还复来,倒是为了一斗米而忙碌终生。
由此,我忽然明白:之所以会挥金如土,是因为杜少卿家里金多如土;之所以千金散尽还复来,是因为人家李白天生有材;不为五斗米折腰,是因为陶家粮仓里不缺五斗米。
我是一个小人物,我会因为得了一点点的意外之财而欣喜不已,我会拿着张百元大钞领着老婆去下个馆子,一晚上心情都会“星光灿烂”。我不会挥金如土,甚至偶然看见院子的土里趴着一毛钱钢镚儿,我也会捡起揣进衣兜且窃喜不已。我会计划着去花手中的钱,我会时不时摇摇自己的钱袋子,听听里面金钱碰撞的声音,判断一下它们的多与寡,或喜或惊。
因为我要生活,我的孩子要上学,我的汽车要加油,我的房贷要去还。
我不能做到像李白他们那样的潇洒,对金钱是那样的一种态度,因为我是一个小人物,我怕自己有一天老了,也会像那位老人一样,因为缺少金钱,而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生命。
对于金钱,我可以看淡,但决不敢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