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因为屋内燥热难熬,我就一个人摇了纸扇走到阳台上,将拉窗用力拉大,以便有凉风可以吹进室内。不经意望向西方的天空,我忽然就看到了一枚星星,星星并不明亮,也谈不上夺目,它甚至都不如马路边最暗的一盏灯光更加吸引人。
星光!星光!我在心中默念着。
这苍白的星光,念着念着,就渐渐地有了一天的星星在心中闪烁,星星那么多,天空那么黑,星星有大的,也有小的;有北斗七星,也有牛郎、织女星,无数的星星在天空中点缀成各式各样的图案造型。还有银河,密集的、跌碎水晶般闪烁的星星之河。
星空,多么神秘,多么深邃,甚至是多么奇怪的地方啊!儿时的我曾经坐在柳树旁、屋檐下,无数次仰望星空,我用星星般的双眸去凝视星空,但我不懂。我不懂夜空上为何会有银河,那银河里是否真的有星群涌动?那长长的七勺星是否真的在细斟北斗?摇蒲扇的瞎子三爷嚅动着嘴,给我们讲那些关于星星的传说,他说起那些神奇的故事,深陷的眼窝中就盛了两汪熠熠的星光。我知道他对星空更充满了无尽的向往。
在星空下,我永远是个孩童,我永远感到自己是那么单纯,单纯到透明。
长大后,我才知道,我们生活的地球是多么的渺小,“弹丸”之说都属夸大,“沧海一粟”也绝不是谦虚之辞。我甚至还知道了三维、四维空间;知道了爱因斯坦,知道了霍金;知道了宇宙;知道了黑洞,暗物质。我还知道星空是无穷无尽的,它里面的奥秘也许人类终其一生也不能探索明白,那星空对于我们也就存在着无穷无尽的魅力与吸引。
可有一天,当我离开了乡村,入住了城市。刚开始,我感到是那么的不适应,城市里的灯光也多得像天空的星星,并且比乡村的夜空更加美丽、灿烂。慢慢地,我就适应了城市里的光鲜生活,我爱上了城市里的霓虹,我爱上了马路上的车灯,爱上了演唱会上摇曳的荧光棒。
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忽然间的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满天的星光,我梦到了银河泛滥,所有的星星都在夜空上流淌,整片天空都泛滥着星光。
星空!星空!有多少年,我没有再喊出这个名字。于是在一个傍晚,我抬头望向夜空。天哪!城市的夜空竟然没有一颗星星!我努力地寻找着,还是没有!我的周围充满了各色的灯光,那么妖艳,那么耀眼,魑魅一般。我的星空在哪里呢?我一下恨起了这些曾让我为之痴迷的灯光。“简直是污染!光污染!你们强奸了我的眼睛,你们夺走了我的星空!”我对着城市的夜空无声地呐喊,可我终究没有寻到一颗星星。
于是骑上车,跑到郊区,找到一片没有灯光的地方,我抬头在夜空中寻找,我终于找到了星星,可那些星星却黯淡无光;银河,银河呢?我没有找到。最终我还是寻着那些跳动的LED光芒走回了城市。我已离不开那些五光十色,虽然有时我恨透了它们,有时也想彻底地离了它们,但我却知道自己已做不到。我的血液里泛着它们扭动的光,我甚至可以听到它们魅惑的叫声。
我的银河呢?我的星空呢?你们是否还在我心中闪烁、荡漾,你们是否还能让我如孩童般纯真?是否还能让我对着星空,微微张了嘴,痴迷地抬头仰视。
康德说,他对两样东西盯得愈深沉,就会唤起他敬畏与赞叹的感觉越强烈,而头顶上的星空就是其中之一。
柳树、小草、野鸭群、老人还有我,很简单的一幅水墨画。很简单,却很明丽。我走入了画中,我步出了画外,我已获得了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