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中秋节以后的每个晴天的早晨,婆婆都买来几斤生姜,搓揉、冲洗、浸泡、刮皮,然后用盐腌渍、阳光下晒干,晾凉后在玻璃瓶里压实,用白糖、醋封住,盖子拧紧。每天下班回家,总能看到厨房窗台上又多了一两瓶不同形状的、装满糖醋生姜的瓶子。
“搞这么多,累不累?”我心疼地问婆婆。虽然我极爱吃糖醋生姜,看到这些瓶瓶罐罐满心欢喜,但还是有些不忍婆婆的一再辛苦。有一两个早晨,我不慌着赶上班的班车,也拿起小刀帮婆婆刮生姜皮。
“两个大瓶的送给外婆(说的是我妈),小瓶的自家留着吃。”背微微驼着、低头刮姜皮的婆婆自顾说道。“我一天就腌几斤,不然慌死了!”
我们婆媳说话的时候,丈夫在收拾东西准备上班,公公带着女儿在小区院子里溜达。
我的早饭是丰盛的。舀三勺自己做的米酒、一大勺碾碎的芝麻,加水煮开,稍凉后和两勺蜂蜜。吃下这些甜蜜后,再盛一碗稀饭,稀饭里有特意丢下的几粒红枣、枸杞,再来一只小小的、自家做的粽子或肉包。装蜂蜜的大瓶是从来不丢的,它们都留着腌生姜用。吃稀饭时少不了生姜的辛辣、酸甜的味道,它能迅速开启我的食欲和好心情,其中满是小团圆、小幸福的联想,对家人、对生活的感激和满足。
其实我爱吃生姜,是在我到铜陵工作以后的事。2005年大学毕业,我到铜陵参加工作。在一次回家的路上,我问路人:“铜陵有什么特产?”路人回答我说:“铜陵生姜好!”他们还告诉我,超市里都有卖。于是我买上几瓶糖醋姜送给奶奶和妈妈。奶奶尝后对我说,铜陵生姜好吃,跟自家种的还真不一样!
后来,我结识了农大校友、同在一个单位上班、最终成为我丈夫的人。2009年结婚后,勤劳的婆婆给了我享用不尽的口福,甚至福及我的家人。
妈妈也爱吃生姜。记得我还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她犯肚子疼的老毛病,卧床不起,爸爸为她熬中药,飘过来的气息闻起来十分苦涩。喝过中药后,妈妈爱吃些生姜,大概是寄期望于生姜的食疗功效吧。婆婆得知了亲家也好这一口,每到秋天便腌好生姜,叫我带回娘家。你大约可以想见,在接下来每天的早饭前,我妈用筷子很宝贝、很小心地从玻璃罐子里夹出几块姜来,就着南方人最爱的泡饭,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一年深秋,丈夫去北京出差。临行前问我,给小舅子带点什么好呢?我说,生姜最好,铜陵的特产嘛。于是丈夫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一瓶糖醋姜、一瓶酱姜(满满的、20多斤重的玻璃罐子)上了火车。
后来弟弟打电话给我说,五湖四海的同事们尝到这种生姜,惊讶于生姜不就是一种普通的作料么?居然还能这么好吃!帮婆婆刮姜皮的时候,我回想起丈夫一只手拎着沉重的、易碎的、满装生姜的玻璃罐子上火车、下火车,那样子可能有些狼狈吧?真是难为他了!
小小的生姜温暖着我的肠胃和心灵。清晨吃一口生津爽冽的姜,开始又一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