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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供销”的最后要求

陶通谟

     1994年,我在湖南省绥宁县农产品公司担任工会主席。一天,我和几位领导一起去看病中的老干部王南庭同志。      

  我们站在病床前时,医生刚刚为他抽出输完液的针头。眼前这位年过古稀、昔日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老人,现在脸色蜡黄,身子像弓一样地蜷缩在床上,大家看后感到心酸。

  老王患的是晚期肝癌。我们仔细问过王南庭的病况和治疗情况后,问他对公司有何要求。这时老人费劲地坐起来,激动地说:“感谢公司的关心,我对公司只有两个要求。”说到这里,他的语言断断续续,眼泪禁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在场的领导个个都眼眶红了。我做工会工作几年,看到许多老同志尽管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念念不忘的是自己遗属和子女安排问题。那时我以为我能猜想到他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

  站在前边的公司李书记弯下腰去扶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王老,你有啥要求,尽管说吧,只要能办到的,公司一定满足你。”老王按了按腰部后说:“我多年未回老家了,听说近十多年来家乡变化很大,我最后的日子,请公司送我回老家度过,我要去看看家乡的变化。”李书记代表公司马上答复他:“可以!可以!您还有什么要求,请继续提吧。”王南庭这时欲言又止,似乎不好意思开口,略停片刻后,他终于说:“我自土改参加工作至今已四十多年了,经历过无数次运动,吃过不少苦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恢复了‘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优良传统和作风。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和考虑,我最后向你们提出一个要求——我要申请入党!你们看行吗?”

  我们只在革命回忆录里读到过著名报人、出版家邹韬奋在延安临终前向党中央提出要求加入党组织的史料;1981年在报纸上看到国家名誉主席宋庆龄在病危时被批准入党的报道,谁也不会想到我们眼前这位已病入膏肓的普通老干部会突如其来地提出这要求,一时使公司领导感到还真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好。还是从事过多年党务工作的李书记有经验,他和在场的一位支委商量后,高兴地答复他说:“王老,我们党支部欢迎您,请您马上让家属代您写一份入党申请书,我们再进行研究。”老王听后开怀地笑了:“好!好!我这就托人代写。”

  几天后,王南庭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危在旦夕。公司派专人专车将他护送回老家——湖南省安化县江南镇。启程前他还郑重其事地向公司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可未等第二个要求实现,他就与世长辞了。

  接到家属电报后,我作为公司代表赶到江南镇为他送行。这是一个位于资水中游,柘溪水电站下的小镇子。在他家乡,我了解到王南庭是安化县解放时的剿匪、土改积极分子,是当地最早的国家干部。

  国家三年困难时期为恢复生产,他奉调改行到邵阳地区供销学校从事发展生产、培训多种经营专业人才的教学工作。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一直扎根绥宁山区,把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了绥宁县的供销合作事业。公司老同志回忆,王南庭在绥宁县工作期间,为扶植和发展绥宁的养蜂业,为培育绥宁县乡镇的多种经营专业人才,他三十多年如一日地忘我工作,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

  我为错估了王老对公司的最后要求感到内疚,他临终前的要求和崇高追求感谢人至深,虽然时间已过去了十多年,我却至今难以忘怀。      

  (作者单位为湖南省绥宁县供销社农产品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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