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伴我入睡的必定是床头的一本书,无论何时何地。阅读注定要陪伴我一辈子了。
记得第一次接触书,是六岁上学那年,新书的特殊香味让我至今难忘。真正让我对书产生兴趣的,并不是上学时的课本,而是当时对农家孩子堪称“奢侈品”的小人书。那时候,没钱买就到处借,几乎把全村所有的小人书都借遍了,它把我带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开始识字不多,以看图画为主,当大致能把图画下面的文字看懂的时候,我就海阔天空地想象文字上面的图画。在那个物资极其贫瘠的年代,能看到喜爱的小人书是童年和少年时最为快乐的事。十多岁时,一本没头没尾十分破烂的书,不知怎么就到了我的手上。我记得那是一本老版竖排文言文的《西游记》,但已记不清我是怎么半生不熟地把它啃完的。反正就是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踅摸“大书”看了,小人书已经看的不过瘾了。当时流行革命的书籍,像《欧阳海之歌》《金光大道》《刘胡兰》等,再到后来的《青春之歌》《林海雪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书籍,我都看了不止一遍,书中有些经典对话,至今仍记得很清楚。
上中专的时候,我学的是企业管理,却没有把心思放到学业上。我自感既已跳出农门,便大着胆子由着性情和喜好放纵自己。上课把小说放在课本后面偷着看,毕业时成绩平平倒也合情合理。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两年间我从学校图书馆里借了两百多部小说,其中两本到毕业也没还。参加工作之后,我先是办报纸、编杂志,后来一直从事文字工作。其间,写过不少报告文学,出版过几本书,直至被归拢到文人的行列。我想这应该都得益于我那时读过的书,如果大大小小的书籍都算上的话,少说也有几百部吧。
年轻的时候读书,受时尚和潮流影响较大,功利心也重些。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成功学、管理学、心理学书籍盛行,自然读得就多些,尤以美国、英国的学者撰写的居多。看的多了,在新世纪初也写了一部《成功在我》,在市场上卖得还可以。当代小说看的最多,最喜欢且认为至今无人能超越的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和陈忠实的《白鹿原》。至于外国的小说,我看的不多,即使是名著我也不多看,主要是因为角色名字太长,且不少名字还很相似,看起来连贯性和故事性就差了很多。最近几年,我读书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大部头的书看得少了,薄一点的看的多了;当代的书看的少了,古代的看的多了些。古书中除了四书五经外,像《古文观止》《颜氏家训》《容斋随笔》等传统书籍又重新读了一遍。关于王阳明心学的书籍最近也读了一些,对其心学的核心“致良知”及临终遗言“吾心光明,亦复何言”,也有一些新的感悟。
关于阅读,我一直认为它跟环境和物质条件是不相关的。记得小时候,村里一位没上过几年学的兽医,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他都是或坐在屋里的条凳上,或坐在墙根的一块石头上,沉浸在一摞厚厚的报纸或是一本本杂志里,阅读好像成了他给牲口看病之外的唯一爱好。直到今天,我才真切体会到他当时内心的那份安静与富足。年轻的时候,房子很小,也没有专门的书房,却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如今房子大了,书房也有了,读的书反而少了,而且绝大多数的书是在床头读的,书房倒成了多余的摆设。
再过几年就到耳顺之年了,随着岁月的沉淀,读书的习惯、方式、动机和目的也在不断变化。过去读书是兴致,兴之所至,不管不顾,通宵达旦;如今读书就理性多了,再好看的书,也不会以身体为代价。过去读书以博览为主,历史小说一看就是一个板块,好几十本;如今更多的是细嚼慢咽,一本薄薄的书一啃就是一个多月,一句话翻来覆去琢磨半天,还时常引发一些思考和联想。过去读书多有功利,选择性强;如今没有了这些身外之物的羁绊和牵挂,想读什么就读什么,不挑剔、不苛求。
最大的变化还是读书的心态,读书既是习惯养成,更是内心向往。每天不读书就好像缺少了什么,甚至有生命耗费之感。我已经不在乎能从书中汲取什么、得到什么,对我而言,书中已经没有了“黄金屋”和“颜如玉”,那些曾经令自己心潮澎湃的故事和情节都归于平淡,剩下的只有对古人和文化的敬畏,还有读书给自己带来的沉静与温暖。
(作者系河北省供销合作社理事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