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对于蒙古族同胞来说，既是饮品，也是主食，是真正的生活必需品。他们习惯于“一日三餐茶，一顿饭”。在牧区，通常一家人只在晚上放牧回家才正式用餐一次，但早、中、晚三次喝奶茶是不可缺少的。此次草原之行的同行云燕，是土生土长的呼伦贝尔蒙古族人，她说：“喝奶茶，除了解渴外，也是补充人体营养的主要方法。每日清晨，主妇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煮一锅奶茶，供全家人整天享用。一般在太阳升起前，奶茶就已经熬好了。”

    那天，在她的热情盛邀下我们住进了她家的蒙古包。清晨四五点钟，孩子在梦中呢喃，牛马还在草场上打盹，云燕的额吉（妈妈）已经穿戴整齐，起床了。她从蒙古包中走出，爱抚过看家狗，就开始准备熬制奶茶的用品了。此时，晨光微现，草原静谧。不远处是一个摞得很高的牛粪堆，像小山一般。别小看这些东西，日光晒干的牛粪，可是草原中可再生的燃料。随处可得，方便又实用。

    只见她走过去俯身捡了几块牛粪点燃，炉火不一会儿便呼呼地烧起来。她娴熟地往锅里倒上水，再从茶叶罐里取出青砖茶块用纱布包好，放进水里。等茶水煮沸的间歇也不闲着，照常拎着一只桶，到牛群里开始挤奶。“草原上空气清新，水草丰盛，生态良好，环境无污染，新鲜的牛奶并没什么膻味。”在一边帮忙的云燕说。当额吉将新鲜的牛奶倒进沸腾的锅中，白色的如同绸缎般的牛奶，迅速地与茶汤融合，仿佛一朵朵的蘑菇云。她一手用勺子搅拌，一手开始用水舀将茶汤舀向空中。搅拌中，茶汤滚滚，顿时香气四溢。

    见我们好奇，她亲切地介绍：“煮奶茶的时候，一定要这样扬花，要扬99次。”扬花就像是空中的瀑布，当然不一定非要扬这个数字，只是说明了扬的次数越多，奶茶越香，茶和奶之间越融合，茶汤也更温润。这时，天边已露出鱼肚白，放入奶酪、黄油、炒米、牛肉干等伴料（这些不一定每餐都有，但只要有客人来，是一定不会少的）的奶茶就端到了我们的面前，热汽袅袅，浓香弥漫，令人食欲大动，自然咕嘟咕嘟一大碗就下了肚。奶香伴着肉香、米香、茶香，不仅温暖了我们的脾胃，从中更体验到草原人民的热情好客和幸福生活。

    其实，草原人的一天，真正是从奶茶开始的。云燕说，从七八岁开始就跟着额吉学熬奶茶。“我不骗你，拿牛粪烧出来的奶茶和用煤气炉烧出来的奶茶，味道确实不一样。”如今住在城里的她，甚至将“不能用牛粪”遗憾地形容成是“没有那个条件”。“在城里住，没办法那样熬奶茶，但每天早上依然都要熬的。”云燕说，奶茶是要喝上一天的。冬天熬的奶茶会放在暖瓶里。早上喝完一碗热的奶茶后，其余就放在那儿晾着，随时渴了可以喝上一两碗，当凉茶。

    据云燕介绍，自家有牧场，春冬时节，牲畜会圈养起来。夏天和秋天她都会回到草原蒙古包，和伙伴一起，赶着羊、骑着马，逐水草而居。“一般在一个地方待不会超过半个月，这样对草原上的生态平衡有好处。这时候，身边自然还要有奶茶锅、炉灶和砖茶。到哪儿都一定不会少了这口。”云燕自豪地说。

    事实正是如此。接下来游玩的几天里，我们乘车在草原上驰骋近千公里，每到一处，必有奶茶。走到哪儿，哪儿就有奶茶香。据导游介绍，奶茶制作首先离不开三个要素：砖茶、奶子（牛奶）、炒米。这三个要素聚合了不同地域的多种文化。炒米是由糜子炒制而成，是在青铜器时代由甘肃传过来的；茶叶则是汉文明时代传到内蒙古的，多是四川和湖北等地的青砖茶；奶子则是当地游牧民族固有的特产。这几百年来形成的奶茶文化，是诸多文明交流交融的结果。

    “奶茶有消食解腻的作用。我们蒙古族人大量食用牛羊肉，喝奶茶可以化解脂肪和高蛋白。所以，对于蒙古族人来说，奶茶在饮食上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云燕说。熬制奶茶的茶，选用也有着老传统。四川、湖北的青砖茶即是传统的选择，是最熟悉的味道。记得小时候，家里常会上演欢乐的“人砖大战”，“当当当”的劈砖声不绝于耳。“那时，青砖的质量非常好，用菜刀和斧头都砍不动，坚硬如铁。煮出来的茶更是红红的颜色，非常好看。”她依然很怀念儿时的味道。

    据长者介绍，蒙古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等生活中都离不开奶茶，但不同的民族，甚至同一民族不同部落的奶茶又各有不同，因此，奶茶亦呈现出多元且独特的风味，或奶香浓，或茶味重，或咸或淡，总之都是各自喜好的味道。像布里亚特蒙古族，他们奶茶的特点比较突出，牛奶会放得比较多，炒米也是后加的，而且不放盐。相较而言，达斡尔族奶茶特色不是特别鲜明，主要也是加炒米和淡盐。鄂温克人的奶茶则是以鲜牛奶、红砖茶、稷子米或小米、食盐为主要原料。生疏的年轻人熬出的奶茶经常会有淡淡的苦涩，而经验丰富的长者熬出的奶茶却啧啧生香。家中若来了尊贵的客人，也首先要用奶茶来招待。

    日升月落，亘古如斯。

    岁月无痕，齿间留香。在草原深处，有最原始、最淳朴的自然风光和风土人情。不管走到哪里，那蓝天白云、清清河水、茵茵绿草、群群牛羊、点点毡房、袅袅炊烟……住进蒙古包，喝一碗醇香的奶茶和美酒，吃一顿鲜嫩的手把羊肉，别有一番情趣，令人久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