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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铁箱里的秘密
——记收藏全国最早一批红色信用社股金收据的经历
□ 福建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龙岩办事处 苏顺金

图为作者苏顺金(左一)向股金收据持有人、永定合溪乡藕丝村村民张洪伟了解股金收据的来源。
图为永定第六区信用合作社壹圆股金收据。

    洋铁箱,顾名思义就是从国外进口的铁箱,常常用来珍藏一些首饰、银元、字据等最珍贵的物品,避免被盗抢和密封保管。清末至建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内轻重工业跟不上,自己不能生产,只能靠进口,长久之后对外国所来之物件或干脆只要与外国有关的物件统统加个“洋”字,比如:洋火、洋油、洋钉、洋烟等等。但在苏区时期的闽西农村,却有这么一个人,将全家性命寄托在一个洋铁箱内,将这张土纸与首饰、银元一起收藏,背后是一段鲜为人知的红色历史。

    这个故事起源于2016年6月的一天,永定区合溪信用社主任刘全城偶然听一位张姓农民说其族兄家中珍藏着一张30年代的信用社股金收据,将信将疑,共同前往藕丝村桐子科张洪伟家中,寻访该农民口中所说的“信用社股金证”。

    刚一见面,刘全城就直奔主题,黝黑清瘦、忠厚老实的张洪伟说道:“股金证有是有,但都说不值钱,最初就多次到合溪信用社问过,工作人员说这个不值钱,因股金面额只有大洋一元,按现有银元价格也就值50元钱。再到县城东门桥头的农业银行去问,也说不值钱之类的话,让我去民政局,看看能不能拿这个东西去换点钱来。”张洪伟还表示,他最初的想法,其实就是想看看从太爷爷手上传下来的东西,是不是证明祖辈对革命有过贡献,至于值多少钱却没想过。

    看到张洪伟一脸认真的态度,刘全城意识到,对这么一位淳朴的农民起疑心是多么的可笑,并立即表态,让他放心,如果股金证是真的,一定会认真对待,绝不错过如此珍贵的东西。

    听完刘全城的话,张洪伟才从一个密封的洋铁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发黄的永定石板土纸。刘全城认真看了下,发现这张修长的“股金收据”,最上面正中为一个五角星,五角星内框为一把镰刀和铁锤相互交叉,中间为黑底镂空留白的“收”和“据”两字,下方文字从左到右、竖行书写“兹收到张初求缴来信用合作社股金大洋壹圆正此据。”落款为“永定第六区信用合作社经收人“章予”的圆形私章 一九三〇年四月十五日给”,并盖有“永定第六区信用合作社”的竖条形公章。这张“股金收据”最初是张洪伟的奶奶从洋铁箱内取出,然后交由张洪伟保管的。

    初次见到,刘全城拿捏不准,于是请求老张同意将这张收据拍照回去,并将这一情况立即向笔者(时任永定农信联社党委书记、理事长)汇报,笔者接到电话并看到网传照片后,异常兴奋,第二天刚一结束党日活动就与刘全城一起专程来到张洪伟家中,对这张发了黄的收据认真仔细地观察,并对股金收据的由来做进一步地深入了解。

    苏区时期,闽西革命根据地的合溪乡受上杭县管辖,合溪乡藕丝村也成为永定和上杭两县的交通要道,毛泽东及周恩来同志均在此经过和停留过,村里很多群众革命热情高涨,出钱出力出人,很好地支持了共产党人干革命,他爷爷用他太爷爷的名义购买信用合作社股金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段时间。

    终于见到这张标有“五角星、锤子和镰刀”的股金收据“庐山真面目”的时候,在农信社工作数十年的笔者异常激动,小心翼翼地捧着薄如蝉翼的收据,反复抚看,生怕漏掉某个细节,感慨万千地说道:“原本,我以为共产党领导下的农信社是建国初期才开始广泛建立的,现在才发现红色农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土地革命时期,股金收据就是最直接、最充分,也是最有力的证据。”

    从张洪伟家中离开后,笔者心中再也无法平静,经过多次走访当地党史专家、学者,了解苏区时期共产党人创办信用合作社的历史点滴和艰辛历史,对保管“股金收据”的想法愈来愈强烈,此后虽然经过连续多次到张家走访仍被委婉拒绝,但没有气馁,坦诚相待,对对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股金收据”在对方手上保管,代表的是先人的念想,但保管在笔者手上,可以很好验证闽西各县建立红色信用合作社的历史,是历史的交代,也是农信人寻找来路的充分证据。

    “功夫不负有心人。”去年2月中旬刚过完“元宵节”,已调任省农信联社龙岩办事处负责人的笔者,突然接到刘全城的电话,告知张洪伟愿意让笔者收藏这张股金收据,立即驱车前往合溪乡张洪伟家中,当接过这张能证明共产党在闽西建立红色政权下信用社成立历史的股金收据的时候,内心十分激动,当场表示一定会好好保管,并将这张股金收据背后的故事给讲好,把张洪伟爷爷等老一辈人的精神发扬光大。

    今年6月29日,笔者再次来到藕丝村,与当地村委及3位高龄村民开展座谈,了解当地的红色历史和红色信用合作社成立的背景,并又一次来到老张家中,再次对其表示感谢,同时再次了解这张信用合作社股金收据的来由。

    原来,1929年9月,中共闽西特委发布“第七号”通告,为解决农民受高利贷的剥削和打破国民党的经济封锁,鼓励各县区苏区政权较为巩固的地方普遍发展信用合作社,解决当地农民生产生活资金难题。1929年10月,在中共永定县委、永定县苏维埃政府的精心指导下,桐子科所在地的区委、区政府筹建发起成立第六区信用合作社,由当地农民自愿入股,再以平利或低利的方式贷给需要资金的群众,赢得广大群众的一致拥护。尽管家庭收入一般,张洪伟的爷爷张钟有还是拿出家中仅有的“大洋壹圆”入股信用社。但当时红军比较弱小,考虑到自己参军后,为防止国民党反动派的迫害影响家人,不敢用真名入股,于是用父亲张初畴客家话的谐音名“张初求”登记入股。不幸的是,在随红军攻打连城坑子堡的战斗中,遭遇埋伏,部队损失惨重,一个营的兵力损失了大部分,在这次战斗中,整个桐子科16个人只有张钟有一个人“死里逃生”,原路回到老家。

    红军走后,桐子科又落入国民党手中,白色恐怖重新笼罩,张钟有隐姓埋名,从来不把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与他人说起,还把股金收据小心谨慎地藏在阁楼夹层的“洋铁箱”里,民团多次清缴“赤匪”物品都没被发现。直到生命终了的时刻,他才把“洋铁箱”的秘密告诉张洪伟的奶奶,叮嘱她在时局好点的时候,让自己的子孙将这张“股金收据”拿到相关部门,证明自己虽然与红军走散但仍未放弃心中对革命事业的追求。

    如同许多珍贵文物被发现的过程一般,一个不起眼的洋铁箱内藏着一个“惊天秘密”,一张股金收据带出一段跌宕起伏的红色历史,正是无数个像“张钟有”这样的苏区军民冒着生命的危险,与国民党展开无数次的“斗智斗勇”,才让这张无比珍贵的文物“接力”保管下来。

    回顾这段神奇的经历,笔者心中无比感慨,初感“运气不错”又深知“责任如山”。如今,在福建省农信联社领导的探寻和领导下,在党史、博物馆等众多部门的大力支持下,红色农信的历史片段日渐清晰,红色农信的点滴故事广为传颂,红色农信的初心使命更见“来路”,农信旗帜的为民风采依旧“醒目”,初心不改,使命牢记,这也许就是张洪伟的爷爷将股金收据隐藏在“洋铁箱”里最大的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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