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家的认识,始于石窑。童年的记忆总与石窑为伴,初中以后,由于外出求学、工作,在石窑中偶尔停留便成为奢求。尽管路途有些遥远,但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依恋,或许是舒适的冬暖夏凉,或许是通彻的安然熟睡,或许是对父母的牵肠挂肚, 石窑总召唤着我奔赴她的怀抱。
老家的“拱顶式”石窑是上世纪80年代初祖父张罗着盖起来的。祖父请了村里在工种上称为“大工”的盖窑能手,召集左邻右舍的男劳力,经过挖模型、拉石材、夯地基等工序,便有了我儿时生活的世界。
幼儿时期,石窑是我成长的伙伴。我曾在土炕上摸爬滚打,透过门窗看外面的世界和进进出出的人,那时的我,对整个世界充满了遐想。长大一些,石窑成为我和玩伴们天然的游乐场所。我们在窑洞中捉迷藏,在窑顶上丢沙包、踢方格、跳皮筋、玩“木头人”、弹玻璃珠……那时,小小的石窑承载了我儿时所有的美好记忆。
再后来,我加入了打麦场的队伍,窑顶是天然的麦场,用来打晒成熟的谷物再好不过。秋季来临前,庄户人都会精心修缮窑顶,再将谷物一层层绕圈摊开。经过正午阳光的曝晒后,毛驴拉着石碾一圈又一圈地碾压,围着的人则用梿枷拍打着谷物,“嘿呦、嘿呦”的吆喝声穿透整座山谷,诉说着庄户人对土地的热爱,寄托了他们对收获的祝愿和喜悦。
工作后,石窑寄托了我全部的乡土归思。由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外出打工,石窑也冷清了许多。最热闹的日子,当属过春节和办红白喜事。春节已从一家团聚演变为一个村落的集会;红白喜事从本家事务扩大为一村人上手的大事。那时,各家石窑里的土炕上挤满了办事主家的亲戚和客人。透过石窑的各个角落,总能让人感受到农村熟人社会的气息,也能深切体会到庄户人不愿离开石窑步入陌生城市的心境了。
历经30余年的风霜岁月,让我魂牵梦萦的老石窑,除了窑顶的石檐因雨水侵蚀更换了一些外,其整体的容颜并未有多少改变。每次归来,盖着弥漫着阳光味的被子,吃着略带烟熏味的家常饭,我尽情地享受着石窑里的温馨。每次离去,父母总会把我送出院门,不时叮嘱“开车慢一点,回去后打个电话”“没事的话,这个月就不用回来跑了”……我在村口的转弯处回头,看到傲立挺拔的石窑,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候着什么;立于窑头的父母,挥动着不再伸缩自如的臂膀,又似乎在召唤着什么……禁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今夜,不知能否重温关于石窑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