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呼啸，滴水成冰，屋内油灯如豆，烟雾弥漫。独立营、便衣队和固安十一区的领导干部正在召开联席会议，研究紧急敌情。河桩接到张卫派人送来的情报，日寇利用寒冷的冬天，即将开展冬季大“扫荡”，要把八路军和各路抗日武装从隐蔽点赶出来，冻死、饿死、打死。军分区要求独立营积极做好应敌准备，既要采取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相机打击敌人，又要避敌锋芒，减少部队伤亡。

    正开着会，放哨的战士领进一个满脸霜雪的人。

    “大爷！”河桩一声惊叫，“这大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送情报！”王老奎豪迈地挺挺腰，用手抹掉胡子眉毛上的冰，“‘油条张’的情报。小鬼子后天开始扫荡，毛利亲自带队，从河南往河北压，各据点的伪军配合行动。”王老奎接过志刚递来的一碗热水，扬起脖子喝下去，说了句“你们接着开会”，转身又走进黑漆漆的夜色中。

    研究完作战部署，河桩疲惫地躺在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晃动着大爷那冻满冰碴的胡子和眉毛，眼里便盈满热热的泪水。慢慢的，泪水中又浮现出一个活泼俏皮、小巧玲珑的身影，是小桂。想起小桂，河桩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更对大爷能把“油条张”和小桂拉拢过来为八路军收集情报充满感激与敬佩。

    这次有了鬼子的准确动向，使河桩对反“扫荡”的胜利有了充足信心。

    独立营的两个连背对背趴在堤顶的“土牛”后面，居高临下地监视着堤里堤外。远远的，一队鬼子和伪军出现在堤下的土路上，不声不响进了附近一个村子。

    志刚指给河桩看：“这应该是榆垡的敌人。”

    河桩发布命令：“做好战斗准备！”

    等了一会儿，不见敌人出来。河桩觉出了异样：“今天有点儿反常。大家提高警惕，毛利是个诡计多端的傢伙，小心他玩什么花招儿！”

    话音刚落，一排炮弹突然从河南岸飞来，有的落在堤顶，有的落在堤坡，还有的打到堤外去了。

    毛利带着几个日本军官和“镇北关”、李大裤裆，站在南岸的“土牛”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弹着点。

    独立营一些新战士没经受过炮轰，一见炮弹炸起的土柱比树尖儿还高，立即惊慌起来，站起身子乱躲乱跑。这一下暴露了目标，河南岸的炮弹准确地砸过来，接连有几个战士倒在血泊中。

    毛利哈哈大笑：“土八路，军人的不是！”命令炮兵校准目标，猛烈轰击。

    “卧倒！快卧倒！”河桩、志刚几个连连喊叫，好不容易使战士们安定下来，河南岸的鬼子已踏着冻实的冰面，怪叫着冲了过来。“镇北关”也指挥着警备队，一群黑狗似的跟在后面。

    独立营按照河桩的命令，趴在堤上静静等待。等鬼子越过河中心，河桩喊声打，铁牛一枪撂倒了跑在最前面的鬼子，二愣的机枪也不分点儿的响起来。鬼子遭到突然打击，慌忙趴倒在冰面上，架起机枪还击，密集的子弹扫在“土牛”上，溅起串串白烟，打得战士们抬不起头。这时，监视堤外的战士喊起来：“营长，敌人从后面上来啦！”

    河桩爬到外侧的“土牛”后面，只见原先进村的那股鬼子，正快速地向大堤接近。

    这股敌人正是宫琦，他带着一小队日军和钱千里的保安团，按照毛利的命令，潜伏在村子里，炮声一响，便从独立营的背后摸上来。

    志刚看到这情景，忙爬过来对河桩说：“这是要包围我们。”河桩点点头：“敌人这招儿够阴险的。可奇了怪了，鬼子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这事是有些奇怪。”河桩的话提醒了志刚，但面对蜂拥而来的敌人，志刚只得一边还击一边说：“以后再想吧。得赶快突围，晚了就被包饺子了。”

    河桩喊声好，命令铁牛带一连阻击河道，二愣带二连阻击堤下，边打边沿着堤顶往外冲。可一直跑出四五里地，也没能摆脱敌人。两股敌人把他们夹在中间，紧紧咬住不放，密集的炮火中，又有几个战士倒下了。

    正在这时，堤下敌人的背后响起枪声。

    “是便衣队！”河桩看见了跑在前面的金驹。

    宫琦遭到突然袭击，队伍立即慌乱起来，日军卧倒向后还击，保安团却乱逃乱窜。

    河桩抓住这一有利时机，果断命令：“成副营长，你带一连阻击河道里的敌人，我和教导员带二连冲下堤去，打垮宫琦，再掩护你们撤下来！”

    成天鹏答应声后，和铁牛收拢起一连战士，在大树、“土牛”后一字排开。河桩一挥匣子枪：“二连，跟我冲！”抢先冲下堤去。

    宫琦抵挡不住前后夹攻，慌忙后撤。河桩与便衣队汇合一处，继续追打敌人，成天鹏乘机带着一连撤下大堤。等毛利上到堤顶，独立营已跑进马家屯，消失在错落的房屋中。

    一连几天，独立营都在和敌人兜圈子。在几股敌人追击、围剿下，独立营边打边走，有时一天连口凉水都喝不上，弄得人人疲惫不堪。这天晚上，队伍在一个叫履磕的村子停下来，稍事休息。

    河桩把志刚拉到一边：“教导员，几个重伤员得安排一下了。不然，伤员的身体挺不住，也拖部队的后腿。”

    “说得是，我也正在琢磨呢。可隐蔽在哪儿好呢？现在‘堡垒户’自身都难保，哪能再给他们增加负担。万一出了事，我们的损失就更大了。”

    “有个好地方，洪部。”

    志刚想了一下，点头同意：“只能是哪儿了。”

    独立营来到南辛庄。洪玉秀一边让人准备饭，一边拉着河桩的手问长问短。河桩把这几天的经过简单说了说，又问洪部的情况。

    “我这儿倒没什么。小鬼子来了两回，有一回还是毛利亲自来的。我说我和皇军没有矛盾，我和八路也没有来往，我的队伍就是保境安民。毛利乐得直喊‘吆西’，还说我是大大的朋友。”洪玉秀说。

    河桩提出隐蔽伤员的要求，洪玉秀爽快地一口答应。

    河桩嘱咐洪玉秀千万不能暴露，保存好这支武装，将来会大有用处。

    洪玉秀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大兄弟，对付那些小日本，我老婆子有的是办法。”

    在河桩与洪玉秀说话的时候，张运来一直躲在窗外偷听。

    吃完大饼和猪肉炖粉条子，战士们怀抱着枪，挤坐在几个房间里，立刻就睡着了。这是反“扫荡”以来，吃的第一顿饱饭，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营部的3个领导在一间小房子里，有的歪在炕上，有的靠着窗台，商量今后的行动方案。

    “咱们总让敌人追着跑，是不是太被动了，咱得主动出击。”

    “怎么个出击法儿？”志刚和成天鹏听河桩一说，立时来了精神。

    “你们看，敌人是每天早晨从据点里出来，天傍黑回去，那他白天留守的兵力肯定不会太多。咱能不能给他来个黑虎掏心，打烂他的老窝？”

    “这个办法好！”成天鹏一下从炕上坐起来，“打哪儿合适？”

    “要打就打大的。”志刚也两眼放光，“进固安县城！”

    “对，志刚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你们先眯会儿，我这就去河沿，让我大爷先到固安探探情况。这回，咱得把张支队长给的内线用上了。”河桩定好会合地点，就带着几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