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新哥儿俩见河桩带一群人突然闯进来,一时惊慌得颜面失色。河桩见状,心里便有了八九成把握,单刀直入:“马寿山的老婆在哪里?”
郑新被河桩的威势吓住了,颤抖抖地往外指指:“在……在草棚里。”
马寿山的老婆赤身裸体躺在乱草上,遍体鳞伤。河桩被眼前的惨景激得勃然大怒,一把拔出手枪,顶在郑民的脑袋上:“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我一枪毙了你!”
郑民吓得面如土色:“王……营长,饶命!大哥,救我呀!”
志刚见院子里站满了便衣队员,都伸着脖子往里看,怕起变故,也劝河桩冷静,先开会商量商量,并把自己的想法低声说给河桩。河桩插回手枪,让人找身衣服给马寿山的老婆穿上,又把金驹叫到一边,交代几句,便走出草棚。
会议很快做出决定,郑新哥儿俩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满意,可也不敢表示什么。河桩便让金驹召集全体队员开会。
便衣队列队站在院子里,队员们望着河桩铁青的脸,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志刚首先讲话:“同志们,你们还记得那次改编大会吧?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你们就成为了光荣的八路军战士。八路军是人民的子弟兵,是爱护老百姓的,而不是欺压老百姓。八路军是打鬼子的,而不能打骂老百姓。眼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草棚里的那个女人犯了什么错,就把她打成那样?即便她的男人是伪警察,罪也不在她。为报私仇,就随便抓人、打人,那我们成了什么队伍?金指导员给你们讲过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就是我们八路军的铁律,谁触犯了它,就要受到惩处!”志刚的话,使大部分便衣队员低下了头,只有郑民那几个心腹,在暗暗传递着眼色。
“下面请王营长宣布处分决定!”志刚说完,退到一边。
河桩上前一步,把便衣队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然后才庄重宣布:“鉴于郑新管理队伍不严的错误,免去便衣队长职务,暂任代理队长;郑民错误严重,免去便衣队副队长职务,禁闭10天,由金指导员监督执行;参与打人、劣迹斑斑的李二毛、张平西、鲍来子3人永远清除出队!”
河桩把刘顺留给了金驹,嘱咐二人积极配合,加强对便衣队的教育和管理。
志刚临走时也和郑新作了深谈,指出他所犯错误的严重性和便衣队存在的问题,并鼓励他振作起来,积极改正缺点,把便衣队带成一支真正抗日的好队伍。
河桩让郑新找了辆大车,在车上铺条被子,把马寿山的老婆金枝背上去,拉出了刘各庄。路上,河桩和志刚商量,金枝伤得很重,送回家去怕出危险,先把她的伤治好再说。独立营没有这个条件,只能送到洪部去了。
到了洪部,洪玉秀满口应承:“两位大兄弟放心,我这里有上好的红伤药,再找个先生看看,许是不碍事的。”
马寿山得到消息,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来,抱着奄奄一息的媳妇,痛哭失声。洪玉秀劝解一番,把河桩、志刚介绍给他,讲了营救金枝的经过。马寿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谢谢王营长、赵教导员的救命之恩。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定要报!”
河桩拉起马寿山,让他坐在椅子上:“你不用谢我们,八路军本来就是保护老百姓的,这是我们应当做的。你当伪警察,帮日本鬼子干了不少坏事,八路军记着,人民也记着呐,可这与你媳妇无关。你媳妇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她受这样的罪,纯粹是背了你的罪过!现在的关键是看你下一步怎么走。”
马寿山哭丧着脸说:“鬼子那边逼我,你们八路这边不饶我,我可真是没有活路了!”
“有活路,而且是一条光明大路,就看你想不想走。”见马寿山眼巴巴地望着他,河桩一字一顿地说:“身在曹营心在汉!”
“身在曹营心在汉?”马寿山沉吟着。
“也就是说,你仍然干你的警察所长,但暗中为我们搜集情报,做有利于抗日的事。这样,人民就会原谅你,立大功还可受奖。”
马寿山掂量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行,我听你们的。就冲你们救我媳妇一命,我也得报答你们!”
洪玉秀拍着马寿山的肩膀哈哈地笑了:“大兄弟,这就对了!你放心,弟妹就在我这儿踏实养伤,过个仨月俩月的,保证把个欢蹦乱跳的人儿给你送回去!”
接到了新生孙子兴邦要回来的信儿,王老宽心里高兴坏了。借了辆驴车,起个大早,刚过早饭的时辰就接上了柳芽她们娘仨。姑姑、姑夫把他们送出村外,望着驴车远去。来时两口儿,去时已是三口儿了。
天傍晌午,驴车到了河沿堤口。老宽抱着车辕子,双脚使劲蹭着地,让驴车顺着坡道,慢慢溜进村里。
柳芽回到那个熟悉的小院,很兴奋。虽然才只离开半年多,却像是走了多少日子似的,看哪儿都新鲜。王老宽抱着兴邦啊啊地哄着,爱得不忍放手。老宽只是在孙子出生和满月时去看了两回,已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月窼儿里的婴儿就像将熟的蚕,一天一变样儿。
河桩娘屋里屋外看了一遍,如释重负的对老宽说:“还是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一回来呀,心里立马就宽敞了。”
老宽憨憨地笑:“你就是离不开这个穷家嘛。”
王老奎乐哈哈地走进院,手里提拎着一只剥好的野兔子。徐二婶端着一葫芦瓢鸡蛋,抿嘴笑着跟在后面。被李大裤裆抓捕后不久,俩人就成了亲。王老奎说:“就是死,也得先入了洞房!”徐二婶就拧老奎的胳膊:“你个老不正经,越来越没溜儿!”如今,徐二婶已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
王老奎把野兔子递给柳芽:“你们娘儿俩就是有口福。早起刚套的,肥着哪。”从老宽手里夺过兴邦:“让大爷爷看看大孙子。兴邦,兴邦,长大了振兴咱们的家邦!”
河桩娘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儿:“瞧哥夸的。一个一尺长的人芽芽儿,谁知将来什么样!”
徐二婶接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将门出虎子。老王家的后,哪有没出息的!”
一家人高兴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