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继本是酒色之徒，见了女人走不动道。香巧的如花美貌和甜脆的嗓音撩拨得他心里痒痒的，紧板着的脸笑开了花：“你这小娘们儿，人儿长得好，嘴儿也甜，真他妈会哄人。说说，你男人怎么死的？是不是让你给折腾死的？”说着，哈哈的邪笑起来，“今儿老子也发发善心，照顾照顾你，就尝尝你这茶香不香！”

    香巧假装没听懂，手脚麻利地将茶壶茶碗送上来：“长官，您喝茶。”

    陈善继端起茶碗喝一口：“香，真香！”两眼不住在香巧身上踅摸。

    这时，李大裤裆跑上堤来：“陈团长，人都集合好了，请您训话。”

    陈善继厌恶地瞪了李大裤裆一眼：“你他妈放屁都不知道挑时候！”转头又朝香巧笑：“你这……东西真香。老子今儿个没尝够，改日再来尝。”说着掏出一把钞票扔在桌子上：“老子不白用你。记住哥哥啊。”在香巧脸上捏了一把，狂笑着下堤去了。

    香巧冲陈善继背后狠狠啐一口，转身锁上门，顺着堤顶慌慌地向东跑去。

    陈善继站在人群前面，挥舞着马鞭子叫喊：“你们谁是八路，站出来没事。不出来，老子杀你全家！”见大家低头不语，陈善继把李大裤裆叫到跟前：“你说，他们里边谁是八路？”

    李大裤裆早就发现河桩几家的人都没在人群中，心里踏实了，也就不再害怕，摇头说人群里没有八路。陈善继又问有没有通八路的，李大裤裆仍说没有。陈善继火了：“车船店脚牙，无罪都该杀。河边上的人没有好东西，给我打！”围在四周的保安团冲进人群，抡着枪托乱墩乱砸，顿时便有人头破血流，惊恐的哭声、喊声响成一片。

    成天鹏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低声劝：“陈团长，这里既是没有八路，咱们到别的村子去吧？

    “就这么走了？”陈善继一阵狞笑，“老子出动，从没空过手。没有八路，还能没有东西？吴二，带着弟兄们，到各家去搜！”吴敬仁一看陈善继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高兴地一挥手：“弟兄们，跟我来！”

    保安团在村子里翻腾了半天，搅得鸡飞狗跳。最后把抢来的东西装满三辆大车，又烧着几间房，才心满意足地撤出村子。

    陈善继骑在马上，望着三大车财物，心里乐得开了花。他虽当了保安团长，土匪性情却毫无改变，剿不剿得到八路，并不放在心上，主要是借机抢东西。突然，行进的队伍停下了，吴敬仁跑来报告：“大哥，前边的路让人挖断了！”

    “嗯？还真他妈遇到八路了？”陈善继跳下马，走上前去。只见光光坦坦的土路上，被挖出一条深七八尺，宽一丈多的大沟。陈善继抬头四望，高大的白杨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响。陡的，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觉得麦田里，大树后，都有一支支枪口在瞄准着自己。陈善继嗖地拔出手枪：“吴三，你带着你的人守着大车，不许把东西给我丢了。其他的弟兄，跟我到前边的村里搜索！”

    香巧在堤顶上跑着，一边跑一边往堤里堤外的旷野探看。她虽然不清楚河桩具体在什么地方，但她知道游击队不会离永定河太远，眼下天暖了，堤外的旷野和河滩里的柳丛是他们最好的藏身之所。跑出十来里路，香巧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扶着一棵老柳树喘息。就在这时，几步远的大树上咚地跳下一个人，吓得香巧腿一软坐在地上。

    “香巧姐，别害怕，是我。”香巧睁开眼，原来是铁牛。

    “铁牛，可找到你们了。河桩在哪儿？”

    铁牛还没说话，河桩已从堤下的草棵里站起来，身后跟着二三十个背刀挎枪的人。

    “香巧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香巧见到河桩，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扑上去抓住河桩的手：“大兄弟，保安团正在村里祸害呢，怎么办呀？”

    “他们有多少人？”

    “可不老少，看样子得有一二百呢。那个领头的凶了巴叽的，李大裤裆叫他陈团长，不是个善茬儿。”

    河桩拔出手枪：“香巧姐，你赶快到别处躲躲，我们去看看。”

    香巧又拉住河桩：“你们的人太少了，怕是打不过他们。”

    “你别担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河桩带队顺着河堤跑下去，香巧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河桩他们没跑出多远，就见河沿儿村里冒起浓烟。接着，一长溜黄乎乎的队伍出了村子。

    河桩命队员们隐蔽，自己贴在树后居高临下的边观察，边思谋打击敌人的办法。一会儿，他把志刚、二愣叫过来：“你们看，敌人被游击小组挖的沟拦住了。他们留下一些人守大车，大部队往前走了。咱们就干这些看车的！志刚，你带一个班抄后路，我和二愣带两个班正面攻击。记住，速战速决，打了就跑！”

    吴敬礼嘴叼烟卷，靠在大车轱轳上，眯眼养神。昨天晚上在榆垡酒喝多了，现在脑袋还是沉的。团丁们见队长这个样子，也乐得悠闲。吴敬礼被尿憋急了，打个哈欠，走到沟边撒尿。一个团丁过来和他一起尿，边尿边问：“队长，你说，这八路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哪有什么八路？就是有，咱们一来，也早就吓跑了。”吴敬礼话未说完，眼睛一下瞪大了，他看见不远的麦垄里，一群人正悄悄爬过来。“八路！”吴敬礼大叫一声，几步蹿到大车后头。那个团丁还傻呆呆地发愣，河桩站起一枪将他撂倒，带着队员冲过来。吴敬礼终究是惯匪，很快清醒过来，指挥团丁拼命抵抗，架在大车上的机枪打得河桩们抬不起头。这时，志刚带人从背后杀过来，团丁们见腹背受敌，立时乱了阵脚。河桩借机站起身，冲着机枪扔出一颗手榴弹。战士们学着样子，纷纷将手榴弹投过去。吴敬礼见抵挡不住，跳下麦田，钻进树桁子跑了。没有死的团丁见队长跑了，也都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