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文士陈继儒对酒和茶这样评说:“热肠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酒类侠,茶类隐。酒固道广,茶亦德素。”中国的传统文化中,“酒”与“茶”被划分为不同的人生。即是说,茶宁静隐幽,如超逸的隐士;酒热烈豪放,如豪迈的侠客,不同的人因了茶和酒体现出不同的品格性情和不同的价值追求。古代文人交替饮用这两种饮品,思想在清醒与癫狂之间摆动和涨落。左手酒一壶,右手茶一杯,酒神与茶神轮守,沉醉与清醒并存。它从对立的两极出发,机巧地调节着中国人的心灵。
然而山东人素善饮,天下皆知,其酒风酒习的猛烈琐碎常令外乡人望而生畏,特别是在人情味儿浓郁、传统文化底蕴深厚的泰山地区,酒风酒文化的喧嚣繁盛,似乎远远盖过了茶文化。中国白酒、俄罗斯伏特加、日本清酒、韩国烧酒、苏格兰威士忌、法国香槟……随着物质生活和精神文明的日渐提高,人们对各种名酒的热情日渐高涨、豪饮无度,过量饮酒伤身害体的弊端频频曝光。不知人们沉醉于觥筹交错、酣畅淋漓的放纵之后,是否也期待静品一盏清茶、安享繁华过后的清净与淡泊呢?在吃好喝好玩好之后,是否也能注入更多自我的思想情感和文化的体验?
终日忙碌劳累的人们,何不尝试以茶代酒、养成轻松健康的生活习惯?其实从唐代开始,以茶待客便已蔚然成风。友人相聚,以茶代酒甚至是一种清淡高雅的生活情趣。沿至宋代,这种风习更被诗意化。平生最爱宋人杜耒的一首《寒夜》:“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这首诗,写茶,写梅,更是写人情。我们眼前仿佛浮现了这样的场景:苍山日暮、天寒地冻,不期然间故人到访,主人乃铲雪融水、引火煮茶。白屋外积雪压枝,竹炉里松炭星火,釜鼎中茶汤翻滚,更有窗外繁星朗月相伴,数点梅花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清雅至极。
这样的时刻,只有茶,只有情。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茶气迅速从舌尖直达心底,一种温热甘醇的感觉从心里瞬间袭遍全身,君子之交的真诚与恬淡也借着这茶情茶意表达尽然。没有酒酣耳热的狂躁迷乱,没有恣肆纵情的粗鄙丑态,这种平静温和的方式岂不抵过了美酒佳肴、含蓄悠远的感情岂不胜过了花火短暂的浓情蜜意?
在这个寒意袭来的初冬时节,在未来每一场喧闹的宴会中,不妨避免暴饮暴食,让自己稍事休息,让激情狂热的脚步放慢开来,赏赏普照寺的腊梅,拜拜岱庙的汉柏,回到温暖的家中,抑或寻一处宁谧古朴的茶馆,安静地坐下,随心冲上一杯尊贵馥郁的大红袍,或泡上一壶厚重饱满的普洱,伴着那袅袅轻扬的茶烟,读本好书,听首好歌。让自己回归内心世界,轻触自己深处的灵魂,放下世俗的功名利禄、烦恼忧愁,从茶汤的苦涩中细细品咂出甘甜滋味,品出人世间的浓淡冷暖,寻求一种诗意人生的精致与浪漫。
喜欢饮茶的人,不是过分讲求喝茶的物质条件,而是要懂得基本的茶叶知识,学会根据不同时令选择黑红白黄等不同的茶类,更讲究提升心灵世界的品位。这境界,既不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恣情率性;也不是“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的自我放逐;更不同于“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悲观沉沦。它是“疏香皓齿有余味,更觉鹤心通杳冥”的淡雅清新,是“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清醒节制,更是“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的闲适超脱。
在茶的世界里,你会更加依恋身边的山水自然,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