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走了。

    在医院昏迷了整整八天的时间，不知道他在期盼着什么。我和弟弟分坐在他的病床两旁。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心如刀割，眼泪在眼眶内打着转，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我的思绪一下子又飞到了从前。

    父亲是位土生土长的农民，一辈子没有上过多少学，只能看一些简单的文字。我和弟弟还有时跟他开玩笑，说他是“秀才不识字，只读半边音。”他只是笑笑说，读对读错没关系，只要能读懂就行。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太识字，一辈子只知道种地的农民，确硬生生地供出我们姐弟三个大学生，到目前为止，这还是我们村独一无二的。每当乡邻们称赞他时，他只是憨憨地笑笑，说都是孩子们争气。

    我是家中的第一个男孩，得到了父亲太多的宠爱，有时会让大我五岁的姐姐不满，但是父亲却依然宠着我。说起来也奇怪，在学习上父亲从来没有过重男轻女的想法，还记得姐姐连续两次高考落榜，父亲鼓励姐姐继续复读，直到第三次高考，姐姐才考上了山东师范大学，后来当了一名教师。我和弟弟相差两岁，本来被家人认为最聪明的我，却出人意料的两次中考落榜。后来，初中复读，戏剧般地跟弟弟分到了一个班。由于要同时供三个学生上学，家里的开支也越来越大。父亲便想方设法地开始钻研种什么作物收成好。先是少种粮食多种棉花。棉花的收入高，可是比种粮食要多付出数倍的艰辛和汗水。后来，种棉花也不大行了，就改种西瓜。至今我还记得和父亲去邻县桓台去换西瓜。当时农村还时兴物物交换，就是用小麦或玉米来换西瓜油条之类的东西。每次换西瓜回来的路上，父亲总是奖励我一支冰糕。坐在慢悠悠的牛车上，吃着冰凉爽口的冰糕，听父亲讲着他们小时候的故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每次让父亲吃冰糕时，他总是以不吃凉东西搪塞我。他说看着我吃冰糕也是一种享受。

    再到后来，父亲又改种苹果树，春天剪枝施肥浇水，夏天打农药中期管理，到了秋天收获的时候，先将小个成色不好的挑出来，由于当时没有销售渠道，需要赶集卖掉。成色好的个大的，留着冬天卖个好价钱。让我铭记于心的就是每逢集市日，父亲用自行车带着二百多斤苹果到距村二十多里的集市去卖，途中要爬一个大坡，每次推着满载苹果的自行车上坡都很吃力。于是作为长子的我，决定要帮父亲一把。在父亲要去赶集卖苹果的早上，偷偷起床骑上自行车早父亲一步出发。在大坡前等着父亲的到来，然后帮父亲推车上坡。以后每逢集市，大坡前有了一对有说有笑的、一起推着一辆满载苹果的自行车爬坡的父子。

    没有吃不了的苦，却有享不了的福。就在我和弟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不久，59岁的父亲患上了脑血栓，拴住了一只手和一条腿。我家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父亲的病却越来越严重。天有不测风云，在新泰教书的姐姐不幸患上了肺癌，发现时已是晚期，癌细胞也已扩散，并于当年的十二月十八日因病去世。当时怕他心理承受不了，并没有告诉他。也许是有心灵感应，就在这天下午他在院子里摔了一跤，胯骨骨裂，从此卧床不起。

    一颗流星从夜空中划过后坠落了，已昏迷八天的父亲带着对子女的牵挂永远地离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