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家的除夕家宴中一直都有一道必不可少的菜肴——红烧猪脚。全家对于“红烧猪脚”这道菜的喜爱，源于上世纪艰苦时代。那时几乎什么都要凭票供应，比肉类经济实惠的猪脚也不例外。过年能够吃上烧得香喷喷的猪脚是我们兄妹5个最为盼望的事情。

    缺油少脂的困难岁月，全家一两个月闻不到肉香不足为奇。那时，由于饮食长期缺油少脂，我有些营养不良。倘有个大病小疾，老爸带我去看医生，医生总习惯说：“这孩子欠油，要加油啊！”但那年头哪有什么油好加？

    在家境贫困的童年，我们5个兄妹过年未敢和别人家的孩子比穿戴、比压岁钱有多少，我们奢望的是除夕能把红烧猪脚吃个够。待到朝思暮想的除夕“围炉”，让人胃口大振的时刻终于到来。晚餐一大盆油腻腻的红烧猪脚端上桌来时，我们兄妹5个犹如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香喷喷的烤鹅。几双筷子争先恐后伸向一处，如风卷残云，顷刻间不见了猪脚踪迹。有一回，小妹吃多了红烧猪脚积食呕吐，肚子难受不要紧，还得“吃”我祖母一顿骂餐。祖母边骂边心疼地叨念：“白白糟蹋了那么多猪脚！”

    那年头，猪脚可以说是我们农家过年的奢侈品。记得有一年临近除夕，大队（村委会的前身）养猪场里病死一头猪。县食品卫生防疫部门闻讯，急忙派员前往“尸检”，验明死因源于一种很厉害的猪瘟，便将死猪深埋。我叔叔不知从哪儿探悉到这一秘密消息，当日深夜扛上一把锄头，带上一把利刀就去偷挖，把猪腿全都剁回。全家人偷偷摸摸，然而又是高高兴兴地过上一个空前未有的新春佳节。看叔叔那喜形于色样儿，简直不亚于得到一笔意外横财。叔叔吃得嘴边冒油边说：“死猪没死脚，吃了绝对没事！”我不知他这理论的根据是什么，但我想，要不是穷得肚子生锈，有谁会自我安慰地炮制这一荒谬的饮食理论呢？我在心里立下“宏愿”：以后我长大了会挣钱，过年时一定要买上好多好多的猪脚，让全家人吃个过瘾。

    往事如烟，飘忽而去。在当今年代，吃肉对多数人来讲早已成了家常便饭，但是“红烧猪脚”这道菜却长存我家除夕家宴！

    （作者单位：福建东山县供销合作社联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