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偶然得一盒白茶。当时颇为惊奇,白茶,不仅没喝过,连听都没听说过,白茶是我国六大茶类之一,外形银毫满枝,滋味清淡醇美,入口爽而不燥,适合在夏天饮用。我当即放冰箱保存起来,想等来年夏天再喝。
每次开启冰箱时,都会不自觉地用眼瞟下那盒白茶,偶尔也有一种想喝的冲动,每每又都忍了下来。总想在最好的时光,来享受这美妙的滋味。
今夏的一个静谧午后,与朋友小聚回到家,忽然想到那盒白茶。从冰箱取出,打开包装,放几片在手掌上轻轻摊开,茶香已在鼻际。很惊讶有如此美丽的茶叶,长长的叶片整齐利索,长短均匀,独立又紧紧地靠在一起。叶片的绿是那种含蓄、收敛的颜色,清香也是幽幽的,有一种隐忍的美。
拿出一只青花茶碗,烧水、投茶、注水,盖上盖,悠闲地等。几分钟后揭开,茶汤泛黄,茶香却不如刚打开袋时那么浓郁,部分茶芽始从水面陆续沉入碗底,条索挺立,上下交错,茶里世界,茶里江山,蔚为壮观。此时茶芽的颜色也由那种暗暗的绿变得清晰明朗起来,一点点,一点点地,绿得清新,绿得醒目,是一种类似春天的绿,类似春暖花开时柳树枝冒出的嫩芽儿。微抿一口,茶味颇为清淡,若有若无,在唇齿间轻轻掠过,素雅芬芳,是一种久违的、糅合泥土芳草气味的、原生态的清香。只一口,我就记住了这种不掺和其他成分的、现在很多茶已很难喝出自然茶气。一泡喝完,注沸水,静置一会儿,叶片完全舒展开来,碧绿换成了淡淡的青白,茶香依然不浓烈,还是那种清新的香,平和淡雅、徐徐而出,有种尘俗尽去的悠然。
白茶,号称“茶类的活化石”。陆羽在《茶经》中记载“永嘉东三百里有白茶山”,白茶山即为福鼎太姥山。福鼎有一种优良品种的茶树——福鼎大白茶,茶芽叶上披满白茸毛,最初就是用这种茶片生产出了白茶,我们现在所喝的白茶大多产自福建福鼎。
早在宋朝,白茶就是首选贡茶,有着非常显赫的地位。北宋徽宗皇帝赵佶所著《大观茶论》中专门为“白茶”写一章节,便是佐证。只是《大观茶论》所言白茶,是安吉白茶。安吉白茶因产量稀少,又被称为“茶瑞”。
明代田艺蘅《煮泉小品》中称:“茶者以火作为次,生晒者为上,亦更近自然,且断烟火耳。”现在很多的茶在翻炒、发酵、焙火的过程中,追求浓、醇、烈、郁、劲,却把茶本身的土香去掉了。而白茶制作,便是置微弱日光下或通风荫外,晒凉至八九成干,再以60度到80度文火足干,因此所染烟火气在众茶中最少。
时常看到一些茶叶广告,茶被赋予了很多功能,养颜、润肺、清肠、降压减肥……这样的茶,失去了原性与本真,是很悲哀的。茶就是茶,它最大作用在于解渴和给人一时的安静与轻松。
日本茶艺大师千休利有一首小诗:“先把水烧开/再加进茶叶/然后用适当的方式喝下去/那就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除此之外/茶一无所用。”诗很简单,好像什么也没说,细品则有深味,正如白茶,亲而不乱,嗜而敬之,淡泊之间,返璞归真。
与人相处,也如白茶,不惊怯,不狂喜,不恼怒了。一切都看淡,明白人与人是讲究缘分的,或匆匆一面,或细水长流,或惊涛骇浪,那都是记忆册上一道风景,或留或走,一切随缘。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程,无论怎么伤怀,不管如何挽留,都无法改变命中注定的缘分。春梦觉来心自警,诸事都将成云烟散去。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感谢朋友陪我们走这一程,记住每一个相处的快乐片断。人生到最后,都是删繁就简,去伪存真,追求内心世界的坚定与完美,于敏感中找寻素朴,于脆弱中寻求寂静芬芳……
寂静的夜晚,品一杯白茶,听一首音乐,抒一段情怀,编织一段文字,浓了思绪,淡了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