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里,我慢慢地意识到,所谓的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他和你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他们不断地在目送你的背影渐行渐远,想挽留却不强留。”
随着年纪的增长,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愈发漫长。小的时候,任性、淘气,总想着有一天能够离开家,离开爸妈,奔向所谓的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最牵挂的,还是遥远的家乡,还有我那不再年轻的父母。
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的我,总是那么粗心地忽略着父母的变化,总是以为时光还停留在很多年前,我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们还是年轻的父母。每每看到一切不再依旧,内心也总是骗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然而,一切都在变化着。
我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需要戴上老花镜才能看清手机和电脑了。记得那天我原本想给母亲看看我心仪的女孩,我把手机递给她,她把手机伸得远远的,然后摇摇头,说她看不清楚。有好半天,我竟然愣住了,记忆中的母亲,永远是那个撑起半个家的女人,她美丽、善良、勤劳、坚强,我以为她永远都会那样高高地为我撑起一片天。然而,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母亲老了,她的眼睛甚至都还来不及看清手机上儿媳妇的照片,就花了;母亲老了,一辈子照顾这个家,把我和姐姐抚养成人,还没好好为自己活一活,皱纹就爬满了她的面庞。现在的我,再也不忍看见她那张饱受岁月洗礼的沧桑面容了,她的每一道皱纹,都好像一把刀插进我的胸口,让我无法呼吸,然后眼泪就自己流了下来。
现在每次回家,总是花好多时间和母亲在一起,母亲年纪大了之后,少了很多年轻时候的锋芒和倔强,多了很多温柔从容。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风风火火地操持这个家,帮助街坊邻居,从不闲着,从不会累。现在的她困意多了,经常看见她在客厅里坐着就睡着了。
总是坐不住的她竟也开始绣十字绣了,我总是不想让她绣,怕伤她眼睛,但是每次她都说,留给你结婚用的。后来我看见过那幅十字绣,那样大,那样复杂,母亲的老花镜又变厚了,我竟然恨起了那个十字绣,但是又觉得即使你把卢浮宫的全部画作都给我,我也不会将这些十字绣换给你。这就是母亲,她绣出来的任何工艺品,对我而言,都比得上卢浮宫最珍贵的收藏。
现在我每次回家都看到她的白发多了几根,这些白发,在阳光下,那样刺眼,那样让人不忍去看。母亲将她的全部都献给了这个家,献给了父亲,献给了姐姐,献给了我。
我最不能忍受的成长的代价就是父母的老去,这种痛,那样深,那样烈,那样窒息,时间都去哪了,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假如我知道成长的代价就是父母的老去,那么小时候的自己就不会整日盼着自己快快长大,我愿意永远做父母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如果我不长大,那么父母就不会老了吧。
以前的自己,离家的步子是那样不假思索,现在的自己,却似乎再也不能轻易迈出步伐。每次离家,心里想的再也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静静地看着后视镜里父母的身影渐渐变小,然后消失在我模糊了的视线中。离家的步子变得那样沉重,重得仿佛我的双脚像注了铅一般,再也不想离开他们。
我的前半生,父母搀扶着我长大,我的后半生,就让我搀扶着父母走过。人家都说,父母儿女是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落下来,结成冰,化成水,便再也不分开了。如果有来生,我只愿还能找到我的父母和姐姐,我们还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