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古老的歌曲都可以吟唱出全新的曲风。新变化,就发生在今天的中国农村。
农民“不稼不穑”,只需转租土地,年底就能拿到一笔可观的租金,平日里进城打工做生意,样样都不耽误。
在农信社的营业大厅里,当“黑土地”上的农民随手拿出可以用来贷款的“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证”给记者翻看时,这个有着暗红色封面、和城里人的房产证几乎一模一样的“红本本”,似乎有了莫名的神力,在这场改变农村落后生产方式的全新变革中,它成为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
为了赋予这个“红本本”融资功能、将沉寂的“黑土地”转化为资本,黑龙江省农村信用社历经近十年,反复尝试探索,让“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成为促进现代农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
贷款投向哪儿?
“规模化、集约化的现代农业、运作规范的专业合作社一定是未来信贷投放的大方向。”
这几天,李凤玉有点“闹心”,想带领合作社社员们搞水果玉米深加工,开社员代表大会时,因为担心资金投入太大,举手同意的社员没过半数。身为克山县仁发现代农业农机专业合作社理事长的李凤玉,这阵子天天琢磨着怎么做好动员工作,让这个预期利润增长近十倍的项目能成为合作社的新动力。
“这可不算啥闹心的大事,刚起步那会儿,才叫难呢!”李凤玉所说的“难”,是2010年农机合作社头一年“秋后算账”时都傻了眼,忙乎一年几乎没挣到钱!
“农民不愿入社,租种的地都是‘插着花’的,不连片儿。”整宿睡不着觉的李凤玉终于想出一个“好辙”——吸引村里农民以土地入社,用利益把农民捆在一起、用“三招”让农民与合作社融为一体:给农民每亩地固定的保底收入、保证秋后分红、国家补贴资金产生的盈余平均分给社员。
设想虽好,钱不到位啥也办不成。很快,克山县农信社的300万贷款成了这个设想起步的重要保证。李凤玉一直记着这笔贷款的好,却不知这笔贷款的难。
“那真是我们壮着胆子发的。”当时经历了这笔贷款发放的农信社工作人员都这么说。农信社看到了“大农业”是大势所趋,也看到了合作社抗风险能力强的优势。可是合作社自有财产少、土地承包期短、大型农机具主要用省级补贴购入等现实问题,让信贷风险充满了不确定性。
办法总比问题多。看准了“仁发合作社”未来的发展潜力,克山县农信社专门设计了一套“组合拳”——推出了土地经营权、农村集体资源使用权、地上农作物预期收益权、大中型农机具和不动产产权等“四权”抵押贷款。
“‘仁发’是赶上了好时候,正赶上那一年省里全力支持试点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我们才有底气克服困难、大胆尝试。”克山县农村信用联社主任吴云龙告诉记者。
2010年初,黑龙江省发改委和人民银行哈尔滨中心支行联合下发了《关于开展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试点的通知》,允许克山县等四县两区先行先试。
克山县农村信用联社理事长李有为的第一感觉是“机会来了”!他们快速跟进,建议县政府确定土地确权部门并出台相关配套办法。几轮的协调沟通下来,县政府很快出台了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协调工作小组,并多次召开协调会议、专题会,搭建平台,重点解决土地经营权评估、登记、出证等关键瓶颈问题。
“规模化、集约化的现代农业、运作规范的专业合作社一定是未来信贷投放的大方向。而合作社的根儿在土地,打破它们的融资难题,还是应该围绕土地做文章。”李有为说。
土地流向哪儿?
利用县政府建立的三级土地流转服务平台,薛茂全这样的种粮大户们实现着致富梦想,也成为推动农业产业化的重要力量。
8月20日一早,克山县西河乡种粮大户薛茂全就赶到县政府公共服务中心,在服务大厅的“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登记”窗口前,他用银行出具的贷款清偿证明,领回了押存在这里的6本土地证。几个月前,老薛用亲戚朋友的土地证做抵押,贷到了30万元。
薛茂全承包的1000多亩土地主要种植玉米和土豆。拿着手中这一沓红本本,他向记者介绍起了生意经:年初用“土地证”拿到贷款,用于支付包地款和人工工资,购买种子化肥等,土地成了规模就可以靠机械化作业、集约化管理提高产量和质量,不用等到年底,8月份贷款就能提前还上了,一年的利润相当可观。
老薛这样的种粮大户实现着致富梦想,也成为推动农业产业化的重要力量,这得益于县政府建立的三级土地流转服务平台,村级服务站核实确认、乡级服务中心综合评估、县级服务中心抵押登记的运作机制,对所有流转土地进行价值评估和认定登记。到2014年8月,克山县规模化经营面积达到了270万亩,占耕地总面积302万亩的89.4%。
“推行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必须有政府全力支持,这是基本前提。”回忆起当年没有政策和平台支持,摸着石头过河的艰难,克山县农村信用联社主任吴云龙说:“那时我们只能靠‘土方子’。”
“土方子”还有一个名字叫“协议抵押”。早在2003年,克山县农信社就采取与农民签订“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协议”的“土方子”,帮助农民解决贷款难。
没有政策保障,一纸协议和农民的信用就是贷款风险的最后防线。“当面和农民说好了,还不上贷款,你这块地就要转包给其他人。那可全凭经验和胆量了。”说到十年前探索“土方子”时的纠结与不踏实,克山县农村信用联社副主任杨来滨感慨颇多:“土地流转的大趋势是我们当初敢于尝试的最大动力。”
道路伸向哪儿?
土地流转被称为中国农村第三轮土地革命,农业产业化浪潮势不可挡。然而,法律的缺失制约了金融机构探索的步伐。
“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要成为支持现代化大农业发展的特色银行。”黑龙江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理事长王建成说。
“大势所趋,顺势而为。”黑龙江农信社在总结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顺利推行的原因时,提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土地流转被称为中国农村的第三轮土地革命,农业产业化浪潮势不可挡。从黑龙江实施“两大平原”现代农业综合配套改革;到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在黑龙江试点工作的启动和持续推进;再到黑龙江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理事长王建成深入克山县调研座谈,积极指导推进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工作,并协调政府部门将省级担保公司的分公司设到克山县,以提高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抗风险能力……一浪高过一浪的推动力量,让黑土地展现出全新的生机与活力。
目前,克山县农信社发放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3.06亿元,抵押土地面积约23.7万亩,贷款回收率达100%。
然而,探索的道路并非全是坦途。
“全县有587家合作社,我们目前支持的只有150多家。法律上没有保障,有些贷款能放、想放,不敢放。”克山县农村信用联社主任吴云龙说。
显然,法律的缺失制约了金融机构探索的步伐。目前我国《担保法》《物权法》及相关法律法规,均未明确“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有效。
“一旦不能收回贷款,农户又不愿意出让土地经营权,需要法院强制执行时,很有可能无法真正按贷款合同执行。”一位农村金融机构工作人员分析说。
“在审判和执行中,应当注意保障农民享有的承包土地和必要的生活住房,防止农民彻底丧失承包土地和基本生活住房。”在《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农村改革发展中土地流转纠纷法律适用问题调研报告》中,对于“农村土地流转后衍生的经营权等权利抵押(质押)的效力问题”作出了这样的解释。
“法律修订进程确实需要再加快一些。”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农村产业与区域经济研究室主任张元红认为。有专家建议,除了法律问题,还应尽快建设完善农村土地流转市场以及农村土地价值评估市场、完善农村社保制度建设、健全农业保险机制。
“不能指望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解决农村所有融资问题。”张元红认为,土地经营权抵押融资只是其中一种方式。可以探索更多的金融创新,比如期权抵押、信用贷款等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