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已是霞光满天。初升的太阳褪去了夏日的火热,如一个成熟的少妇般娴静,暖暖地、柔柔地洒落在窗前的寒兰上。农信社的舒主任披上秋衣,信步走到窗前,打开尘封许久的窗户,窗外栽种的两盘蔬菜已是绿意葱葱,大蒜一根根地比着长短和粗细,小白菜被拔了一茬又种一茬,依旧开心地在盘里此起彼伏地生长着,秋日的早晨真美啊!
儿子忽地从床上爬起来,擦着惺忪的睡眼,趿着一双小拖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妈妈,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好想你啊!”她赶忙转身,用力地抱起儿子,似乎比以前重了点。“儿子,妈妈今天好好陪你玩玩。”第三季度已经结束,她所在的网点各项任务均得到圆满完成。本计划在国庆期间带儿子出去旅游的,却在十月二日接到象山村人打来电话说客户陈大摔伤了。
那时正是收割晚稻的黄金时间,陈大家的五十亩稻田已经进入收割期,本是丰收在望,但是陈大那天从县城回家的途中,与一辆三轮摩托车相撞,人摔在地上不说,左手还被三轮车重重地轧了一下。陈大一家顿时由喜转忧,家里五十亩地的稻谷要装袋、打包,然后从稻田里转运到晒谷场。五十亩的稻谷,就算是晒也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陈大的儿子正在北京读大学,女儿在读初中,家中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劳动力,现在可怎么办?
她接完电话后,很是担心与焦急,陈大是她片区内的一个种粮大户,他与村子里的其他四位种粮能手组成一个联保小组,在信用社贷了总计二十多万的化肥、农药等生产资料贷款。他们讲信用、守诚信,每年都是三、四月份贷,十、十一月份还,从不拖欠。种粮的收入在归还贷款后,全部存入信用社,陈大是她片区的一个忠实客户。如果陈大家稻谷不能及时收割、晾晒,不仅陈大家庭收入会受到影响,而且今年的贷款也会受到影响,联保小组的其他成员也会受到影响,从而影响到明年的稻谷的种植。想到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她顾不上休国庆假,火速把儿子送到母亲家,匆忙开车赶到医院。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病床上身缠绷带的陈大,正和妻子面红耳赤地在争论着什么。她推门走了进去,看见陈大正要拔掉针头起床。她连忙和陈妻一起按住他:“都伤这么重,你想去哪啊?”“舒主任,你看现在收割正忙的时候,我哪有心躺在这养伤啊!我,我家那些稻子可怎么办啊?”陈大老泪纵横。
她放下手中的水果,拉着她妻子的手坐在病床前,说:“老陈,你不要担心,安心养伤,我从明天起会和嫂子一起去请收割机收稻子,家中的事情我会帮你照应的,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会全力以赴的!”她从包中拿出手机,拨通了社里几个客户经理的电话,询问他们能不能取消休假,帮助陈大家渡过这个难关。三个客户经理在电话里几乎都没有犹豫,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病床上的陈大一脸诧异地望着她:“这样能行吗!你们都是城里人,哪能干得了这么重的体力活?”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又想去拨针头。她赶紧挡住他的手:“老陈你放心,我们能做的,下午我会去做好准备。明天就会开始收割。”
整整二十天的时间里,她和社里的几个细皮嫩肉的小伙子一起,从早到晚追在收割机后面,装袋、扎袋、搬上拖拉机、运到晒谷场,打开袋口晾晒。待到日落时,再拖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帮着陈妻用簸箕将晾晒好的稻谷装袋,放入仓库。早年动过手术的身子没有出现大的问题,奇迹般地支撑了下来,只是一双手尽是裂开的口子。她每晚十点钟才回家,连给儿子检查作业的精力和时间都没有,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早上天没亮便和同事一起又忙活起来。
那三个客户经理更是比她严重,对于从没有干过农活的独生子女来说,这次真是一个大考验。他们白皙的脸已经晒得暗红、黝黑,头发乱蓬蓬的,双手尽是稻子扎伤的裂口,缠满了胶布,但他们没有一句怨言,边干活还边自嘲说:“我们现在也是劳动人民了,在生活体验园强筋健骨。”社里的工作在会计和柜员的共同努力下,也一切运转正常。
忙活了二十天,陈大家的一大片金黄的稻田也变成一茬茬的稻杆,如整齐的士兵一样排列在田间,似乎在等待着伤好的陈大检阅;等待着绿油油的油菜秧栽入其中,等待着明年的丰收与希望。信用社四个人加上两个小工,再加陈大两夫妻,共收了五十多亩地,六百多袋谷子。望着谷仓中堆积如山的绿色蛇皮袋,三个小伙子感到不可思议:“这是我们干的么!我们真伟大,农民真伟大啊!”他们真不敢想象,平时老陈他们是怎样才能做得到的。农民一年忙到头,赚来的可真是血汗钱啊!他们深刻感受到信用社是为“三农”服务的,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工作,开发出更多更加优惠农民、服务农业、建设农村的好的信贷产品,降低他们的资金投入成本,扩大他们的利润空间,他们才会生活得更好,他们手头富裕了,农信社才能发展得更快更好。
舒主任昨晚喝了平生以来的第一碗酒,那是陈大的感谢酒,也是这次工作结束的庆功酒,更是对农信社人的一碗肯定酒。村里的人来了一大半,眼神里尽是感动与赞叹。入口真辣,但咽进心里的却是甜,一杯下去,她便醉了,耳边仿佛听到有人说今年卖谷子的钱全存去信用社,她好想睁眼看看是谁,但怎么也睁不开,眼皮直往下沉,好想、好想美美地睡上一觉,要是儿子在身旁,更好了。
关上阳台的纱窗,她拉起儿子的手,发觉儿子个头高了许多,心中一阵酸涩。但是她知道,顾了信合这个大家、帮了老陈那个农家,暂时舍弃的,只有自己的这个小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