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余光中在《寻李白》中唱道:“酒入愁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这酒中裹挟的豪气与侠骨,令我十分追慕。我不善饮酒,却从茶里尝出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味。独坐时,我会好好地沏上一杯,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茶移近鼻尖,张开鼻翼深深呼吸,不放过一丝的香气,再端到唇边呷上一小口,任清清浅浅的苦涩在舌间荡漾开来,充溢齿颊,心头的思绪便随着那丰醇的滋味吞咽而下,心情异常轻松、平静。闲来没事,邀上三两朋友,坐在一起,拿出茶具,煮开一壶水,徐徐注入加了茶叶的茶壶,在“嗤嗤”声中,看着细碎的芽叶在壶中浮动翻飞,幽香扑面,可以不必说话,但彼此心灵早已沟通。
我与茶的缘跟父亲有很大的关系。小的时候,父亲喝茶极为俭省,一斤散茶足够他喝一个多月了。那时茶还是一种奢侈的东西,时时诱惑着年少的我。读书时,早去晚归,由于长期饱饿不均使我患上了胃病,父亲便领我到一位老中医那儿,每星期拿回一包药,那老中医一再叮嘱父亲:“胃病忌寒,不要让他喝茶。”一句话让我好生难过,远离了茶的清香。真正喝茶的习惯是上班后参加工作了,经多方治疗,胃病得以彻底根治。我终于可以喝茶了,一股压抑了多年的喜悦从心底奔涌而出。我激动地从茶叶店里买回一包茶,用剪刀轻轻地剪开袋口,将茶倒出少许放入洗得光亮如镜的玻璃杯中,然后慢慢地往杯里倒入滚烫的开水。顿时,茶叶在水中缓缓地舒展开来,浸出淡绿色的叶汁,让人口舌生津,垂涎欲滴。下班回到家里,慵懒地靠着沙发,倒一杯中午已泡淡了的剩茶,凉爽的茶汤在口中回旋,一天的倦意顿时消散了许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写写画画或是随意抄起桌边的一本书时,泡杯浓浓的清茶最是相宜。
是的,我喜欢茶,也许喜欢的是一种心情,喝茶的心情。喜欢在熟悉的味道中忆着孩提时炉火映红双腮、暖烘烘地同父亲一块儿喝茶的情景;喜欢在弥漫着淡雅茶香的房间里体会一份宁静;喜欢在茶香烘托中的读书气息;喜欢抛开生活中的羁绊,忘却工作中的劳累,任由自己的自由之心品读茶中收藏的那份阳光味道。父亲说:“茶不显山不露水,它滤去了浮躁,沉淀下的是深思,如果你敌住了尘嚣的喧扰,能保持一份宁静的心慢慢体味苦涩里的回甘,那便达到了另一种人生的境界。”他常叮咛我生活中一定要留出喝茶的光阴。父亲的一番茶话自然不会忘记,可他说的人生境界却没能感悟到,而我的喜欢自有自己的理由。捧一杯茶在手,听一首好的音乐,看一本好书,在平淡的生活中享受生活的乐趣,这便是我的所求。也许茶尚未入口,我早已醉了。
渐渐地,生活中我离不开茶了。单这茶的滋味够我消受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