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难得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吃罢午饭,我带着8岁的儿子到街上闲游。正走着,忽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儿子扭过头惊讶地问:“妈妈,那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那是在爆米花,妈妈小时候就是常吃。”“爆米花是啥?”儿子紧着追问。答着儿子的问话,闻着随风飘来的丝丝米香,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代爆米花的情景……
上世纪六十年代,物质非常匮乏。对于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来说,不要说有什么肯德基和麦当劳了,有时就是连饭都吃不饱,零食更是少得可怜。因此,地里的红薯、花生、萝卜、玉米就成了我们的美味,那香喷喷的爆米花更是美味中的佳品。
一台爆米花机、一只风箱、一张黝黑的脸庞、一袋蓬松松的爆米花、一群欢乐的孩子,这就是我对儿时的爆米花的美好记忆。记得小时候,春节将至,天渐渐冷了起来,年味渐浓。整个村子都在忙碌:爆米花、杀年猪、写对联、做新鞋新衣、拆洗等,而这也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最开心的时候。
我家住处在十字路口,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无论是箍炉锅的、玩杂技的、还是耍猴的,只要一进村,必在我家门口安营扎寨。尤其是爆米花,我总拉着父亲端着一茶缸玉米抢先在第一锅或第二锅爆——因为第一锅虽然有一点“哑巴豆”但不用付钱,第二锅也只收半价。
慢慢地,这里就会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只见爆米花师傅熟练地掰开像炸弹一样的爆米机的盖子,将玉米慢慢倒进去,盖上再拧紧,放倒在特制的炉子上。他左手拉风箱,身子前后摆动,右手在用铲子往火炉里添上亮晶晶的几块煤,随即抓住手柄转动机器,炉子瞬间迸出红红的火舌,发出呼呼的声音。
细心点的孩子都会发现,那个炸弹样的爆米机的手柄上,还带着一个表。可是,我观察了好多回,可它似乎从来都没有走过,但爆米花师傅还会不时看一下。好奇的人总会问:“你的表准不准?”长着一张黝黑的脸庞、除牙齿以外满身煤灰的爆米花师傅总会微笑着边摇着“炸弹”,边拉着风箱悠闲地回答:“准的,不准会爆不好的,我也不会收钱。”当然,可以想象,再结实的表,放在这样强烈震动的“炮弹”上,不走才应该是正常的吧!
大约几分钟功夫,爆米花师傅就会大喊两声:“要响了哦!”这时所有的人都双手捂着耳朵退开了。他起身把机器塞进一只加长的大麻袋口,弯着腰右脚向前抬起踩住机器,左手配合,右手揭开“炸弹”盖子,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白花花、香喷喷的爆米花就诞生了。如震天春雷,如迎春鞭炮,这响声中满是孩童的期盼,满是大家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令人欢欣,令人鼓舞。
垂涎欲滴的孩子们欢呼着、雀跃着,双手松开耳朵蜂拥而上,抢地上散落的米花,急切将米花送到嘴里。大人们则会抓起爆好的米花塞到这些“小馋猫”的口袋里。过足了馋瘾,带着满口袋的米花,孩子们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爆米花摊。
来爆米花的人越来越多了,东家的三婶、西家的大嫂,大人带着小孩,端着簸箕、提着篮子、夹着袋子在排成长龙的茶缸、粗瓷碗边等着爆米花。这家爆的是大米,那家爆的是玉米,家家都说自家的甜、好吃,让大家品尝。
在那些寒冷的冬季里,爆米花的火炉,给人们带来太多太多的温暖,这温暖显得弥足珍贵。那“嘭嘭”的爆米花声则成了乡村浓浓年味的一个标志,童年的日子就这样被这声波震得其乐无穷。儿时的记忆总是那么鲜活、难忘,它带来的不仅是味觉上的享受,还有那无以伦比的快乐。
30多年过去了,儿时看爆米花、吃爆米花的场景早已销声匿迹了。如今,城市里也有爆米花,但却被摆放在超市里。我也经常在咖啡屋里看见它被装成精美的一篮,它有个洋气的名字,叫“哈力克”,可是包装精美艳丽的爆米花却怎么都不能勾起我的食欲了。
似乎一切都已经远去,爆米花在现代化的生产流水线上变成了一包又一包鼓鼓囊囊的“垃圾食品”。也许,我们失落的正是旧日生活里那种简单素朴、赤诚大方而不加掩饰与包装的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