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沉寂千年的黑茶文化忽然沸腾了,儿时的记忆也豁然清晰起来。
春末夏初的清晨,姑娘、媳妇,背着背篓,腰系围裙走进了茶园。茶园里绿油油的新叶泛着露珠。采茶女,手如蜻蜓点水,将一片片绿叶摘进篓里,多的每天每人采摘300多斤。一个生产队,10多个姑娘一天可摘3000多斤。茶叶采回来后,剩下的是男人们的事情了。
茶坊里,一排土灶上面放着一口口很大的铁锅,木头劈的柴火,将锅烧得通红,男人们将新鲜的茶叶放到锅里,左手握着一个稻草把,右手一个小撮箕,就在滚烫的红锅里,将茶叶380度翻滚动。几分钟后,茶炒蔫了,用撮箕撮到另外一个房间里。那里又是一番景象,有一排像双杠式的木头,每个双杠之间站着一个男人,等待着炒茶人将100多度的茶倒在脚底下,再用脚一脚一脚地在那滚烫的茶叶上揉。初揉茶者,脚底是一定要起泡的,为了减轻被烫的痛苦,茶农们必然想方设法找乐,因而免不了谈那些男女间的事情,那时可以说从唯一的娱乐活动里所获得的快乐,就是想象着采茶女们曼妙的身姿。在这些渴望中他们忘记了脚底的水泡,忘记了痛苦。那些水泡起了好,好了起,就这样变成了厚厚的茧。这些厚茧的脚也不会有脚气,什么样的细菌在这样的高温下都会被烧死,唯一烧不死的就是那一双双厚厚的脚底。
揉好的茶叶,再放到烤房里。烤房就像北方的炕,下面烧火,上面一块宽大的竹子当垫子,茶叶就均匀地洒在这些竹垫上,一两天时间茶就能烤好。一部分把这茶叶送到县里的茶厂,茶厂工人再压成一块块厚厚的砖,据说是销往新疆等地;一部分做成一个大大的花卷茶,即千两茶。此茶以蓼叶裹胎,外包棕片,再用竹篾捆压箍紧,呈圆柱形状。其色如铁,卷内金花茂密,泡而饮之,沉香馥郁持久,滋味醇厚绵长,其汤色则橙黄明亮似桐油,为善饮者所喜爱。
千两茶的踩制全是手工,工艺十分复杂,技术要求高,劳动强度大,全程有23道工序。“压起来呀,把杠抬呀!重些压呀,慢些滚呀!大杠压得好呀,脚板稳住劲呀。小杠绞得匀呀,粗茶压成粉呀,细茶压成饼呀,香茶销西口呀……”制茶工一边制茶,一边喊着这些号子。其干燥定型则采取日晒夜露的办法,晾置七七四十九天,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使其具有特殊的香气。全年只有农历七、八、九这3个月才能生产。
随着社会的进步,近几年黑茶悄然兴起。原始的脚揉茶早就被揉茶机所取代。可那古老的茶叶作坊里的欢笑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今天当我们品味着这醇厚而清香的黑茶时,原始而古朴的黑茶号子就在耳边环绕。
(作者系益阳市妇女联合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