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物质和文化生活是很贫乏的,尤其是在农村,很少有孩子吃到街市上买的零食,有的孩子连3分钱的冰棍也没尝过。那时候的我,学着哥哥姐姐唱着“我们都是毛主席的红小兵”的歌,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的后面。东家的菜地,西家的果园,我们常常“野”得忘了回家吃饭的时间,奶奶老是唠叨我们:“又走在灶背,饭菜都凉了,爹妈要下地干活,谁有闲工夫侍候你们哟。”
我们最喜欢“捣乱”的要数生产队的果园子。那园子在靠河的“农会”边,好大好大,现在想来足有十几亩地那么大。园子一面靠河,那是防盗的天然屏障。那年,队长领着勤劳的乡亲利用休息时间开垦出来,那时候是不能私自开垦荒地的,那园子是生产队的,是大家的。园子里栽种了各种果树,年年果子成熟,队长都会安排劳力采集果子。然后, 按人头数和劳力数分配给家家户户。那是孩子们都盼望的时刻,但孩子就是孩子,我们总是不等大人们收获果子,便会变着法子先尝尝鲜。
那年五月,枇杷果成熟,生产队安排劳力看护果园,这就给馋嘴的孩子造成了不便,因为孩子们放学后都会穿梭在果树下,胆小的可以拾捡几颗掉下的果子解解馋,而调皮的男生则会趁人不备,大胆地从树上扯下几把果子放入自己的口袋。
自从生产队安排了劳力护园,孩子们就不得手了。看见那黄澄澄的枇杷,闻着那甜甜的果香,孩子们那个馋呀,口水都快滴下了。得想个法子,那果香太撩人了。咋办,孩子们凑一块儿就想起了办法。“偷”,对,大人们能看,孩子们就能偷呀,护园人总有闪眼的时候。
那天放学后,孩子们相约到果园边放牛,果园边有块很大的草地,正适合放牛。我们一边放牛,一边“侦察”大人们看园的规律,功夫还真不负有心人,我们发现看园的两个人之中,最能让孩子们得手的数余家定金公了。
定金公有个嗜好,那就是喝酒。每天中午换班吃饭时,定金公都会拎着他的小酒壶,端着一小碟花生米, 坐在果园的凉棚里,一边呷着小酒,一边哼着“兰花调”,再一边嗑着花生米。定金公不喜欢走动,果园里那些个边边角角,他是从不去巡查的。
这下孩子们可乐坏了,我们专等定金公中午换班时下手。大些的孩子从家中拿来长竹棍,用砍刀把竹棍的一端劈开成“十”字形。我们放牛时在山间的树林里试过好多次了,把竹棍劈的那端叉住树枝的尖端部分,用力一拧,树枝就断了。我们打算用这样的竹棍来“偷”枇杷。
中午放学,孩子们不会急着回家,我们来到园子边,把事先藏在园子外的竹棍取出,先进行分工,我个小,常被安排坐在园子外“放哨”,个大的男孩就翻篱笆进果园,个大的女孩就在篱笆外递竹棍,接果子。现在想来,我们那时的“团队合作精神”多好呀。孩子瞄准园子里果树挂果最多的那部分,然后,靠手腕的力带动,拧动竹棍,整串的果子立马就被连枝折断,个大的女孩就会把果子从竹棍上取下。半小时下来,我们的书包也装得鼓鼓的,就赶紧溜出果园。当孩子们一起出了园子时,定金公的酒也喝完了,就冲我们大声吆喝:“哪家的孩子,不回家吃饭,却来偷果子吃,让我捉到了,就打断你们的腿。”然后,又“吧哒吧哒”地抽起了自己的“水烟”。而我们呢,则躲在果园外的树荫下,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
长大后,童年时期的玩伴也曾相约回过几次老家,从父辈们的口中我们才知道,当年定金公看园,是故意卖破绽给我们的。定金公常说:“农村苦,孩子们更苦,谁家没个孩子呢,吃几个果子哪能说是‘偷’呀,多难听呀。我们种果子不正是给孩子们吃的吗?早吃晚吃还不都是吃吗,吃了就吃了吧,就算是提前分配了吧。” 定金公也过世多年了,现在想来,他嘴上虽然在吆喝着孩子们,可心里却是真疼我们这些孩子的。
又到了枇杷成熟的季节,真想回家看看,家乡的枇杷一定缀满了枝头,果香一定还是那么撩人,乡情也一定还是那么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