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坡的老家,每逢过年总要在门前挂一对大红灯笼,把乡村的大年装扮得喜气洋洋。在经年累月的熏染中,我对红灯笼情有独钟。
对红灯笼我一向怀有好感。红灯笼在家乡究竟传承了多少年,我不曾考证。但我自从记事起就知道,只要看见自家门前挂起红灯笼,就是要过年了,小馋嘴有好的吃了。大年夜,一帮小家伙走过各家门口,赏灯笼接红运,享受红灯丰盈的光照,即使是在雪花飘飘的天气里,若隐若现的红灯笼也能给人一种鲜活、温暖的感觉。守岁到凌晨,家里灯光彻夜不灭,院内烟花一片灿烂,二踢脚直冲云霄,小鞭炮噼噼啪啪,大门口红灯高挂,家家户户沉浸在年祥人和的欢乐氛围中。正当大家尽情享受的当儿,妈妈一声“吃饺子了”,一家人围坐在炕上,品尝人寿年丰的滋味,兄弟姐妹们为了吃出饺子里包的那一枚预示吉祥、好运的一分钱硬币,放开肚皮吃,抢吃、占吃、赛吃,时不时还要报数。吃得肚子滚圆了,哥哥拉着弟弟的手,姐姐挽着妹妹的臂,沐浴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大门前红灯笼洒满的红光,预示“新年撞红运,一年走好运”的憧憬。小辈给长辈送上贺年的祝福,享受着收获压岁钱的喜悦。
长大以后,懂了些事,更觉得红灯笼能渲染出亲切、和谐的气氛,连站在灯下说话的人,话语中也少了平时的那份窘迫,只有笑颦相对。如今的大年,也许是日子都好过了,各家的红灯笼越来越大了,挂得也越来越高了。站在村里的高处,看晚晴中亮起的一盏盏红灯笼,像一串串早熟的果子,夺目得叫人屏息。入夜,淡烟轻绕,光影摇曳,红灯笼渗出的光线,融融的、柔柔的,绵延漫溢,把楼房、村郭点缀得错落有致。清风吹过,飞红点点,更衬出一片嫣然的风韵,多看上几眼,不知能消了心中多少积垢尘俗。
对红灯笼我素来怀有崇敬。每年的腊月,父亲张罗着糊灯笼,年幼的我晃悠在父亲左右,时而抓红纸,时而抢竹竿,时而目不转睛看父亲做红灯笼。到十二三岁,我已经掌握了做红灯笼“外不露白边,内要撑圆,紧松适当”的基本要领,当起了父亲的帮手,后来父亲就把这个重任托付于我。生活富裕后,我也不再做红灯笼了,但对它的崇敬之情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强烈了,每年都要亲自到镇上和城里精心挑选一对鲜亮的、个大的红灯笼,回来后,小心地置放在高处,防止有人从灯上跨过。挂灯前,把手洗了又洗,连梯子也要擦干净,然后提灯上梯,小心翼翼挂好。下来后,还要好好欣赏一番才算完事。
红灯笼是乡村文化的传承。它包含一种深刻的文化意义,会增强人生的快乐和希冀,并且特具一种诗意、风韵和美感,是乡村良辰美景不可或缺的元素。随着农村城镇化建设的推进,高楼逐渐替代茅屋瓦舍,霓虹灯固然万千明媚、迷人眼目,但每逢节日,似乎没有红灯笼就构不成乡村的节日,垂挂出的红灯笼最能令人精神一振。因此,钟爱红灯笼已成了村民的一种天性,红灯笼也成了村民生命力张扬的象征。到了正月里,虽说各种宫灯笼、纱灯笼、百花灯笼一起抢鲜,但唱主角的依旧是红灯笼。特别是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天上星月闪闪,地上红灯灼灼,辉光相映,璀璨缤纷,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时连天上人间都分不清了呢。
(作者单位:山西省原平市信用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