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龙:我们现在知道的茶馆形式,还是两大形式,一个是南方的带茶餐,一个是我们这种清茶馆。也可能在很多人心中他会想,北京的茶馆越做越高端,越来越做得让我们进不去了。为什么我们北京就不能去尝试做那种平民自助形式的茶馆呢?因为老舍茶馆是那种六大茶馆形式都全的,经营茶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去做那种大众化的形式?
尹:大众化的形式对于老舍茶馆来说,还存在一个营运周转率的问题。比如说茶馆开业的时候,1988年是二、三十块钱一张门票,我们很想去保留它。但是随着人们对文化期待,或者是老舍茶馆发展的速度,我们要有自己的专业管理团队,要有专业的设计人员、营销人员,经营成本、人力成本的负担成本,再用那种票价只有关门。所以说我们是不断地一边顺应市场,一边提升。至于平民茶的形式,老舍茶馆至今仍有保留二分钱一碗的大碗茶,大碗茶是源自北京老百姓的特色文化,我们还要保留这块儿,让老百姓有一个记忆有一个旧北京的印迹。其实更多的,不管是经营茶馆也罢,文化也罢,你要发展下去你一定要走市场化的道路。如果你连钱都挣不回来了,都没有意义讨论你是高端、中端,还是低端了。
张菁:其实我刚才在想您提出这四个经营方式,虽然它只有四项,但是它也是一个产业链了。还有一个零售,其实拼就是你这个产品的规划度,还有产品研发的速度,如果不够快,很快就会被人快速的复制。所以我想在四个产品的模式里面,老舍茶馆有什么切实的准备能保证这四条线可以切实的被复制。
尹:其实我觉得节目演出这一块比较难,因为原来定位是京味儿传统文化。现在发展了就觉得这个京味文化有束缚感了。而且它特有的演员比如像马增蕙老师、马玉萍老师等等,这些人的特色表演很难被复制。就像梅兰芳大师,那是几代人才能出一个的宗师,他怎么能被复制?而且现在的文化市场非常的繁荣,根本不可能在一个老舍茶馆的舞台上承受那么庞大的演出成本。这个在几年前就已经调整。我们的对策是跟戏剧学院的研究生班、戏曲学院成熟的学生沟通,也跟他们校方沟通,让他们在这去表演。前些年演出是普及和推广中国文化的角度,要求它的受众是面对外国人,包括了经历了文化断层之后也是再普及和再推广的一个过程。就感觉它是京剧就成了,他是京剧“生旦净末丑”这个角色就成了。通过这个方式我们尽量能将我们的成本降到我们能够承受的程度。而这种方式想要再复制到其它的地区,比如说上海、重庆,很难再找到这样一个团体去支撑这个舞台。所以这个板块是有它的特殊性的。
餐饮我们现在也在摸索,比如说一楼“新京调”是老北京餐饮文化的一种提炼,餐馆每个月不停的出新,然后成为一个系列的菜谱,然后让这个餐饮模式可以复制,复制之后就是老舍茶馆的。这个是在探索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最能够先行的,是我们的茶商品,就此,我们今年也调整方向做了一些针对性工作,比如做了一些茶产品方面的包装设计。在茶商品方面,老舍茶馆也是有一定优势的,因为我们茶的质量,在北京的茶馆里面也可以说是名列前茅的了。只不过在我们品茶的这个经验当中,比较踌躇它是做成茶的超市还是茶庄配合茶艺馆的这种形式出现,具备这样的考察基础,我们才敢迈出这第一步,还是将清茶馆和茶庄做嫁接这种方式比较保险。
张菁:就是前店后厂的一种形式,前面卖茶后面喝茶?作为消费者我对一点很感兴趣,就是您说的质量保证的问题,因为茶很奇特,它有六大茶类,品种繁杂,明前的龙井和雨前的价格相差不是一星半点。而且茶做为一种农产品,它有各种指标来衡量,这些标准又不停的在变,所以您是怎么样保证这个质量的?
尹:我也没有信心,我想如果将来老舍茶馆要走出国门,我第一个要担心的就是食品安全问题。我们国家的出口生意最令人担忧的就是安全问题。但是站在中国这个农业大国的角度来看,我想茶叶关乎的是农业,是民之本,也是国之本。国家无论如何不会让农业产品出问题的。可以说现在的监督过程越来越严格,它每一项的监测,以前可能比较宽松一些或者说是有一些空子所钻,现在的话,只要和你的品牌联合的话,你也不敢有这种懈怠的心理。所以说质量把关不仅是企业做的,它还需要政府的监督机构帮助我们做这个把关的工作。
主持人:其实成就老舍茶馆品牌经营模式的这种复制,不仅仅是老舍茶馆一方面的努力,还有很多方面。
尹: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产业链,从前端的一直到终端的,都要有所提升和发展。
主持人:其实是带动一个社会群体的成长。反过来说,是不是我们现在的文化环境或者是社会需求,已经到达了一种让老舍茶馆向前推进的一种时机了?
娇龙:其实我觉得,我们在这个茶馆工作也有六七年了,一起走过来,从刚开始非典之后讨论月报开篇到现在,一路遇到了很多坎,这几年尹总接手以后每一年都有一个成长,都有一个新的变化。开始是四合茶院,后来一楼的“新京调”,后来是“品珍楼”的改建,然后现在又开始迈开了连锁的第一步。我印象最深的是“27周年”,大家一起讨论老舍茶馆,但是那时候还是很焦虑还是一个未知数,我们知道老舍茶馆一定会壮大,但是有很多问题,比如不可预知性啊,比如文化如何照搬一直都存在。我想问,尹总,有什么契机让您有勇气让我们要筹备,说我们要去做这件事情了。壮大是一个企业必须要走的路,但是有的企业确实是因为它的壮大让企业规模运转不开了。我在“27周年”之后的感触就是,我宁愿我们的老舍茶馆还不如就在这里一直壮大下去,它一直是一个名片。如果我们万一被一种规模拖的使我们很累,那么这种扩张是否得不偿失了?
尹:走扩张这条路,有自我意愿,也有一定成分是被逼出来的,你在这个有限的面积和空间里发展的话,不论你老板本人或者是中层管理团队或者你的员工,它没有晋升空间,没有一个发展的愿景,这样的话很多优秀的人才就流失掉了。我们不愿意看到我们费了这么大劲培养出来的专业或者是技术人员可能散落到服装、香水售卖这些行业里去。我们费的这些心血到那里没有一点可以发挥之处,这点让我旁观之余非常的伤心。再有是市场份额,其实很多时候能不能不被完全商业化,你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我们也要做一个产业模式。
娇龙:我刚才想到就是说,新的连锁经营,我们下一步有什么样的计划,有什么文化软件输入进去?
尹:其实也是这次走出去和张菁一块儿去采访“一茶一坐”的CEO。当我们提到老舍茶馆要进行连锁发展的时候每一个人都非常的期待,给你找投资方都不是问题,当你一声令下很多人会蜂拥而至,但是这个过程你不敢接受。为什么?要对我们品牌负责,对投资人负责,他要有投资回报,而且很多人都说如果要开老舍茶馆,最低的营业面积不能低于二千它才叫老舍茶馆。这已经从他的思想里订了框框,定了标准了。二千平米,要是按照我们老舍茶馆这个装修的话,费用应该至少在一千五百万到二千万,这个数字对于我们一个刚刚突破发展瓶颈的企业来说不是一个小数。出于这样责任,或者我们本身的定位也没有非常清晰的时候,我们不敢妄动。投资人可能会来十家、一百家,最早的时候我说发展到一定时候,靠这个品牌发展连锁大不了外包经营。但是你找不到这个外包经营的团队,如果有的话人家早复制了。还是这些人再去提炼、再经科学化、通过更高端的管理方式去复制,这个路你还是要自己走你躲不开的。
陈柯:我问一个比较现实而且比较尖锐的问题。老舍茶馆是现在茶馆行业一个非常好的品牌,那么实际上老舍茶馆的优势是在于它的整合体,其它茶馆很难复制。你要去学这个东西是不可能学的,尤其是在北京。那么现在您开第一个分店,开在亚运村地区,它是一个茶艺馆的一个成熟区,您进入的时候还是以这种形式去进入的,那么您在这个方面您的优势在那儿?
尹:其实还是落在文化的这个角度上。我们也是尝试,也不是一下就定格了。我们今年11月26号举办的《百名元首政要光临老舍茶馆回顾展》,当时是在市区外办的帮助下请来了26国家的使节,就是通过政府的官员把他们国家的元首政要照片转赠给他。譬如说来过的政要“基辛格”、“布什”等等转赠给他。在回顾一些成果的过程中我们就很感慨。如果我们要找姚明或者是刘翔这样的明星为我们的品牌做一个代言,那费用是我们想也不敢想的。但是有一百位元首政要在那儿撑着,你怎么用?如果这些资源用到其它商业用途中去,他可能想尽办法给他用足了,不知道该怎么滚动,将这件事无限的去放大了。而我们有一百个政要光顾的历史难道就这样被遗忘或雪藏了么?就不让别人知道么?所以我们企业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通过集体企业改制,从卖二分钱大碗茶起家到2007年底改制,它的发展历程就是在改革开放这批企业里到现在为止还能够生存的。我们茶馆活的不大,但是还算可以的。如果说百名元首来茶馆是中国文化的一种魅力的话,这个积累的过程确实是通过两代领导班子的付出,靠着国家的这种大环境和政策的扶持,就是从你现有的这种算是一个创业的含量,或者是来过这些人昭示的一种含量,同时在这种过程中提炼,像刚才说的大碗茶、大碗茶琴、门口的那声吆喝,仅就茉莉花茶这一项,我们把老北京的茉莉花茶做得很足,像高碎,就是用传统老北京的盖碗来冲泡,喝茶的过程中还有服务员提着老北京的铜壶不时的来加水。
娇龙:您说这个我有一种担心啊,刚才您也提到一种沉重感。毕竟老舍茶馆从改革开放到现在30多年,它承载的是古国的茶文化、艺术花,其实品牌连锁做的是一个未来的生意,展望未来。现在的年轻人不管是80后、90后还是00后,他是吃着汉堡喝着可乐长起来的,他对中国文化就有一个断层。我想问一下来老舍茶馆有多少年轻人,您会不会担心未来十年、二十年这些年轻人会不来老舍茶馆?
尹:这个是在大概十年、八年前的时候就开始担忧,因为那个时候你在三楼楼梯口站着会发现,拄棍的越来越多、猫腰的越来越多。你不由得真有一种担忧在里面,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这些人有可能去哪儿大家都知道。那我们老是定位在这样一个年龄层的话,挺可怕的。我们做过一个市场调查,我们茶馆的客人平均年龄是在45岁左右,后来通过二楼茶艺馆的运营,一楼的皮影戏表演和新民乐的运营,三年前我们又做了一次市场调研,茶馆的主体客人是在三十到三十五岁,我想现在如果再调研的话,这个年龄应该还可以往下降。
老舍茶馆不仅是国家文化产业示范基地,还是一些大、中、小学学校的教育实践基地,我们跟很多学校都签约,学生可以到这里来实践,不管是服务、演出、外语,通过茶、餐服务都可以使他们更近的体验老舍茶馆。近两年我们走了二十多所大学,我们宣传老舍茶馆文化的受众人群约有三万多名大学生。
近几年我们走进大学跟五六年前的感受完全不一样,记得有一次去复兴门的中国音乐学院,我们去的时候,不管是班主任还是在校生,看着我们拿着面人、泥塑、顶坛子、还有大鼓去的时候,那种鄙意的眼神真的是很刺痛很刺痛。虽然演员很辛苦的表演完了,但是他们一点也没有被打动,可能他觉得我学的是西洋的音乐,是高雅的殿堂,看到这些民族艺术表演,他可能有一种耻辱感,他可能会觉得中国怎么会有一种这样的文化?如果年轻人是这样看待中国文化的话,那老舍茶馆未来的路在何方?因为我们不是完全为外国人服务的,如果全部为外国人服务,那么我们这种精髓的文化如何弘扬和发展?而我们去年开始再去大学的时候,我惊喜的发现,很多学生对《红楼梦》里关于茶的逸事全部朗朗上口。在一次活动中,我们出了一些关于大碗茶发展的问题,从中抽样提取一些有奖竞猜。比如说,大碗茶卖多少钱?创始人是谁啊?而他们几乎全部答对了。这个成长要感谢国家,感谢国家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不忘了为传统文化买单。我们付钱看了外国的大片,国外的电子游戏之后,反观自身的时候我们文化产业的发展在哪里,肯定我觉得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都在反思反省,我们更关注原来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东西,哪怕先把它当做是比较珍贵的东西我们去传承发展,等到你真的理解了古人的智慧与审美,你再创造出新的智慧来记录下这个时代,超越古人。
陈柯:现在全国这种清茶的茶艺馆因为是从台湾过来的这种名称,这种形式也是照搬台湾的。学的都是北京原来最早“五福”到后来“碧露轩”一系列大陆茶馆其实它学的都是这套东西。它已经盖了台湾的这个标签了,那被我们再去做的时候,怎么可以把这个标签换掉盖上老舍茶馆“中国北京”的这个印记。
尹:我觉得这是个阶梯和创新的过程,就是在没有“五福”和“碧露轩”之前,我们老舍茶馆只有盖碗茶。后来茶类丰富了以后,我们装绿茶、装铁观音也全部用盖碗。后来商贸学校有了茶艺的学生来了以后,泡绿茶需要用玻璃杯,在一杯透明的热水中观赏它的条索栩栩如生的姿态是一种享受。还有铁观音,用功夫茶的方式来冲泡,用公道杯均匀茶汤……实际上台湾茶艺起的是引领的一种阶梯作用,这是不可磨灭的。我们当时也去过“五福”去过“碧露轩”等,南方很多的茶艺馆我们也考察过,我们借鉴过来的是一个顺应市场的阶段。继盖碗茶、大碗茶,台湾茶艺之后,我们下一步是要提炼自己,凝练老舍茶馆的这种符号或者说北京茶艺符号的东西,就是下一步要走的路。
陈柯:那么这个问题之后,还有两个延续的问题。一个是它现在有一个极高,一个极低的两种文化,一个是皇家文化,一种是平民文化。这个你是该如何把它结合得更好?
尹:目前还是一种分隔状态。
陈柯:比如说现在老舍三楼做的是皇家。一层或者“老二分”它是一个平民的感觉。因为我们是综合区域性的,它们被装在有共同的老舍茶馆里。那么如果纯指茶馆、茶庄我们应该怎么做?
尹:就是探索创新吧。包括做“品珍楼”这种商务高端的茶与餐的结合,也是我们前几年的一个探索和尝试。那是因为我们这里常常有高端的客户光顾,比如说元首、政要、演艺明星等等,老舍茶馆要做政府接待、商务会谈,他需要“品珍楼”这样高档高文化溢价空间,我们做了。保留二分钱大碗茶,也是更多的一种情怀和记忆,或者是为了以后的崛起。如何突破创新,我觉得应该是走了发展了在这个过程中再去凝练和摸索。
“一杯清茶,坐握天下”,第一期的老舍茶座访谈为您节选到这里。虎年到了,恭祝各位虎年吉祥、虎虎生威。我们下一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