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喜公”92岁“西行”时,村里人都来送别,说他是“有福气的长寿茶人”。
“老喜公”,姓黄,名瑞喜。他从小随父做茶,精通菁焙,40来岁村人就叫他“老喜公”了。武夷山岩茶村中做茶之能手且为人善者或长寿者,才能享此尊称。其时,山中有“礼满公”、“盛子公”、“志子公”、“建哉公”、“定子公”、“老五公”、“省公”等等。
“老喜公”一辈子不知做了多少岩茶的得意上品,也不知替茶行收了多少好茶。最让他自豪的一次,是建国初1955年春茶采制时,他受崇安县政府的选派,到泉州永春县传授乌龙茶制作技术。那是应对方的邀请而去的,倘若专家受聘讲课传艺则是常事,作为茶农享此待遇就非寻常了,在武夷茶乡好像只此一回。
“老喜公”多次谈及此行,晚年时还提起这段“辉煌往事”,很少出门的“老喜公”那一路上出了不少笑话。他在一个大厂传授武夷山乌龙茶制作技艺,时间约二十来天。他讲得通俗易懂,很受人尊重。回来时,他穿了一件印有“奖”字的汗衫,还领了奖金100元。当时经办此事的县茶叶局副局长严孟荣说:那是很高的奖金呀!当时的县委书记工资才106元。“老喜公”这段荣耀,在武夷山中盛传了十几年。
其实在历史上,永春茶和武夷山就有着亲密的联系。据《永春县志》载:清咸丰年间,永春仙溪乡郑世报父子在学得栽制武夷岩茶技术后,带回100株水仙茶苗种于仙溪鼎仙岩,按武夷岩茶制法,茶品深得乡人及华侨喜爱。此段记载说明,历史上武夷永春就以茶结缘,二百年后“老喜公”等又前往交流传艺,进一步密切了茶情。
“老喜公”一生有七八十年在做茶,他几乎在山中所有的大厂,都受聘去做过菁焙师。他最高兴的,是给天心永乐禅寺茶厂做菁。因为这儿不但是山中第一大厂,而且大红袍归该厂所有和制作。他常说,做大红袍时,当家和尚坐在茶厂观看,对菁焙师特别客气。记得有次我们兄弟去看他时,菁间门口有当兵的持枪站岗。见到我们时他非常严肃,不让我们进菁间。从那时起,我开始体会到了大红袍的珍贵和神圣。
每年春茶“下山”回家后,他总和家人讲起得到老板、包头奖赏的情景,偶尔也会叹息,我们想可能是哪泡茶做得不满意。
“老喜公”家族与武夷岩茶结缘时间很长。他的那套《黄氏宗谱》载:他的祖地中原光州,先祖迁徙福建邵武和平,“九世峭山公”后裔散居八闽,“老喜公”的祖先那支落户于永春章溪。其太祖“天木先公”生于乾隆癸未(1763),幼年就随乡人“走福建”做茶,至“老喜公”时已历五代,一百余年。此间四公做茶、管山、代收茶叶,当过菁焙师、包头、小茶商……走遍了武夷各山各厂,打交道于各家茶行茶庄。老人“以田为产”积了一笔钱,就在原籍买田。
“老喜公”惜茶成性,凡见落在地上的茶菁、干茶总要俯身拾起。是对岩茶的珍重还是尊崇,我们很难体会。“老喜公”有8位结拜兄弟,都是岩上做茶弄茶的行人,其中有4位享有“公”字头衔。他们是喝过鸡血酒、发过誓言的,大家很珍重手足情,至老都没有冲突和反目过,可谓信守誓言。
“老喜公”一生与茶结缘,其三个儿子也都懂茶、做茶,且都有茶山、茶厂,尤以第三子黄贤义规模最大,他的二子对武夷茶文化颇有兴趣,常写点茶文还出过茶书。他的几个孙子对岩茶很钟情,特别是三孙黄圣亮做得一手好茶,已被一家公司聘为技术总监。总算家传有续。“老喜公”在天有知,也当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