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母亲托人从乡下捎来一床崭新的棉絮,泪水一下子模糊了我的双眼。白白的絮花像是母亲的满头白发,不停地撩拨着我愧疚的心。
那还是去年的某一天,母亲来城里小住,妻子无意间谈起现在黑心棉铺天盖地,想买床正宗的棉絮都很难。没想到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被母亲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回到乡下,年过七旬的母亲竟重新拿起了闲置十多年的锄头,在菜园开荒种起棉花来。在几种常见的农作物中,大概算棉花最不好种了,所以在我们老家乡下,许多人家都嫌种棉花劳命伤神,干脆不种。猪粪、牛粪是上好的农家肥,那段时间,母亲总是早早地爬起床,提着篼箕到村子的各个角落转,收拣猪粪、牛粪。将各种农家肥混合均匀后,做成圆柱形的“营养钵”,这就是棉籽最初的家了。母亲像盼望婴儿出生一样,天天观察棉籽的动静。终于,棉籽破土而出,嫩嫩的棉苗探出了头,母亲老来得子般乐得合不拢嘴。在母亲的期盼中,棉苗一天天长大,长到两三寸长的时候,就要移栽到棉地里,承受大自然的风吹雨打了。这阶段,最可怕的是肆虐的棉铃虫。偏偏母亲对农药天生过敏,不能打农药,她只得使出最笨的办法,每天蹲在地头,一棵棵地给棉苗捉虫子。
就这样,炎炎烈日下,母亲给棉苗施肥浇水;凄凄风雨中,母亲给棉花剪枝修叶。终于,年迈的母亲用她那无私的母爱,种出了一地人世间最洁白无瑕的棉花。
为了儿女一句不经意的话,母亲心甘情愿风雨劳作大半年,这在母亲看来,或许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了,但却给了我极大的震撼。这些年来,沉醉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追名逐利于官场上,流连忘返于山水间,唯独总忘了乡下孤苦伶仃的老母亲,忘了老母亲拄着拐杖在村头守望的目光。
母亲的棉絮,温暖我一辈子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