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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2月22日  新闻热线 010-63744178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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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棉花


  在远离棉田的城市怀念乡村。仿佛离别时在垄上回首,又见到碧野的棉花开了。那时伏桃尽放,阳光认真。棉花像令人双目窒息的浪涛涌现,在太阳的光芒里喷放着,簇锦着。白莽张扬,碎玉散撒,像写到淋漓之极的冰雪山水画。离得很远了,还能听到棉花喧闹的呼喊声,渐渐铺展成银沙闪烁的海滩。

  那是九月的故乡很多时候碧空无云的秋天。棉花在苍穹下,歌唱或者飞翔。棉农又要投入劳累的拾棉了。那是白色的战役。 

  总记得种地膜棉。从播种到解放苗,那些“头大脖子长,顶土容易出土难”的棉苗,受到怎样的呵护,终于出齐三片真叶。那整齐的一排排嫩绿的棉苗,仿佛读着在这土地上奋斗一辈子的乡亲们青春的诗行,就写在故乡的天空下。 那时中学肯定放“棉假”。早晨的阳光,从田边的林梢照进棉田,金黄透明的手指接触最初的棉顶。斜插进枝叶棉朵的缝隙,又缓缓向下,抚摸棉株的茎、秆。光影的界限自东向西尽染棉田,直到它们沉浸在辉耀的色彩里。弥漫在枝叶间的雾气渐渐隐退,棉花清晰地呈现出来,散发着隐隐的香气。晨风清冽,我们执袋在手,棉囊悬腰,分散站在棉行的开头,面对一天的劳动。  

  我们走进棉田。如趟水一般,棉株并不缠脚,柔柔地拂着裤管。地里的棉花已羽翼丰盈,如同父母纯朴的梦想。遍地清风中晃动的棉花,像无数白鸟纷纷张翅欲飞。絮的畅的伸展姿态,有些像墨在水中的扩散,更像炊烟飘在故乡的天空。每每这样的早晨,我仿佛看见圣诞老人携带最美的祝福,飞风飘雪,须眉霜染,来得这么早。 

  棉花俯拾皆是。最好站在两行棉苗的中间,可以左右逢源。将大袋扔在前边。目光随棉而走,将手的五指向下呈筒状,指尖捏紧棉朵的中下部(如果棉上有叶片,手接触棉朵前就要挑去叶片),用一种带拉带捻的力,就可将一朵籽棉摘下。早晨的棉朵手感良好,捏上去像挤牛羊的乳,露水这时就沾满手指。左手拨开棉枝,右手采摘,有碎叶沾棉朵,左手自然要帮忙。这样摘棉速度慢。灵巧的人用双手。下眼要准,手带拨带入,碎叶用牙衔下来。集到三、五朵在握,频频塞进腰间的拾棉袋里。而脚和另一只手是不停的。

  午餐就在地头吃。餐后的小憩,我在正午的阳光里蹲下,仔细看过棉株。摘过花的棉株真的很驳杂难看。叶子一半枯萎,一半绿中掺着紫斑,枯卷的叶片缺刻很深很钝。绛红的秆、叶、叶柄上,密密有一层细的白毛。铃室空着,有些许微漾的棉毛。几颗椭圆的晚秋桃尖也布满雀斑样的紫色。除此之外,棉株一贫如洗,遍落枯叶。目睹棉株的成长,碧绿平滑的铃瓣如何孕育分娩棉絮,渐渐沙黄,渐渐干皱。突然觉得父母日益粗糙皲裂的手掌,也是这样捧着棉花一样的儿女们的脸。铃室硬的喙啄,总要牵挂几许棉毛,就像父母手掌上的茧皮也常沾带几缕,随风轻舞着看不见的亮芒。那是棉花对生体缠绵的依恋啊!抬头看父母,这时又无言弓伏在棉海里。 

  在我读书到高二的时候,父母亲再也没有让我下过棉花地。而曾经有过的记忆和经历如在眼前。我终于明白棉花的生长过程,正与为人写作相同,在离开故乡前的夜里。   

  我知道故乡仍广种棉花,盼望着下一年的好收成。母亲来信告知,故乡的生活越来越好起来。今年的棉花看样子普遍丰收,公家的棉花收购价又提高了呢。 

  在这深秋的夜里遥想,父母在棉花渐渐舒朗的微笑和眼波里,越陷越深。头上的白发,在棉田里飘扬成最大最白的两朵棉花。要是雪下得太早,晚秋桃来不及拾光,父母又要面对宁静得恐怖的棉田,忧心如焚。  

  在远离棉田的城市里,怀念棉花。在这深秋的夜里,拥卧母亲缝制的四斤新被,从头开始,从棉种最初下土的季节开始,考虑自己应该怎样成长和活着,才不至于愧对棉花。       (刀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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