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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5日  新闻热线 010-63744178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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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棉花

任芳

  冬日的寒气降临,即使在暖烘烘的房间里,我也喜欢穿着母亲的棉袄,嗅着棉花的气息。棉袄在身,母爱在心。如今,年仅56岁的母亲已长眠于村边那片棉花地里。

  10多年来,我栖身于城市,父母便守着乡间的几亩薄田度日。母亲患过脑梗塞,有糖尿病,心脏也不好。平日里父母一起去田里,父亲便让母亲做些轻松的活计。去年5月8日下午,堂弟家建房,父亲去帮忙,母亲便独自去了棉花地。母亲扯开覆盖着棉田的地膜,拖着肥胖的躯体,一步一跪,把一株株的棉苗扶正。夜幕降临了,邻居收工,招呼母亲回家。母亲响亮地回答:“老头子干活不细,我得把这块棉花伺候好。” 

  母亲从棉花地里回到家,骄傲地向父亲炫耀着劳动成绩。晚上10点,母亲心脏开始难受起来。乡亲们赶紧把母亲抬上了机动三轮车,送到县城的医院。次日清晨,我赶到县城的医院时,母亲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母亲扯着我的手嘟囔着:“住这一次医院,怕是一年的棉花又白种了。”因为患过脑血栓,母亲说话时变得唠叨,即使身在病榻,母亲也不停地埋怨父亲侍弄不好那几亩棉花。近些年,冀南农民种棉花收入较高。母亲咬牙切齿地恨自己不中用了,否则种起棉花来,决不会输给年轻人。

  母亲是因心脏病突然加重去世的。在埋葬母亲前,我按着乡间的风俗,双手捧着一团棉花,然后分开来,分别塞到母亲的两颊。我噙着热泪,对母亲说:“娘,留子(籽)。”然后,再从母亲两颊的棉花中,掏出几朵,抛到身后。我的妻子和妹妹便敞开衣襟,去接那抛到空中的棉花。当母亲的棺材慢慢地被黄土掩埋时,我泪眼模糊地看黄土把我和母亲隔离到两个世界。膝下就是绿油油的棉花苗。

  埋葬了母亲,回到家里,我的膝盖因为下跪磕头,磨得红肿。妹妹忽然说:“咱娘的膝盖早已磨出茧子来了。”我的心猛然一惊,是啊,棉苗自冒出嫩芽,肥胖的母亲便跪下身,拔苗,扶苗。棉苗逐渐长大,母亲还要在棉苗的根部涂抹农药。可敬的母亲啊,你对每一株棉花一步一跪,才换来我城市小家庭里的那每一床被褥,每一件棉衣啊。

  母亲安眠于空旷的棉花地里,坟茔的四周是干枯的棉柴。母亲身穿着厚厚的棉衣,此时不会惧怕冬日的寒冷罢。如今,我身披母亲为我缝制的棉袄,思念着母亲。娘啊娘,假如儿子的孝心再细致些,你怎么会因为棉田的劳累而失去生命。娘啊娘,你一生没有留给我丰厚的遗产,但这一件棉衣,已经值得我弥足珍惜。

  母亲的棉花,是赐予我温暖的母爱啊。母爱是如此的洁白无瑕,朴实无华。这样想着,泪水默默地流淌出来,滴落于母亲缝制的这件棉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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